宋煦点头,朝楼上走去,余光里,她看见程述尧站在窗前,手上夹烟,一缕缕烟雾往窗外飘。
时间流速也变慢,幽静之中,男人的脸晦暗难辨,他着白衣黑裤,瘦削笔挺,恍若神秘阴郁的歌剧魅影。
旁边女佣接过他的外套,正柔声告知房间安排等事宜,程述尧听完,偏头看去,视线一转,冷不丁地,与楼梯上的女孩目光相碰。
她倏地回头,思绪烦乱,脑袋里响起老太太和他的对话。
到底该怎么办?
一道身影退出老太太的房间,宋煦当即唤住他,她有满腹的话想倾吐,却要保持耐心。
程珣环视周围,他牵起她的手,说:“到房间里说吧。”
两人像小时候捉迷藏一样,随便钻进某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说些大人听不见的悄悄话。
四周阒然无声,桌上的仿生蜡烛亮起,烛光摇曳,恍若真物,在他们眼底微微晃动。
宋煦注视他的眼睛,先开口:“哥,老太太要给我们指婚。”
每当她这样称呼他,就是在提醒他那无法逾越的身份。
忽明忽灭的烛光下,程珣俊脸微沉,他温和道:“我对奶奶说过了,你只把我当哥哥,可是,她生病后变得越来越固执,我的话她听不进去。”
他又说:“你不要担心,我找过二叔和三叔了,他们会再跟奶奶说说,应该有用。”
程家老一辈相继去世,老太太身为长妻,德高望重,受后辈们恭敬,少有人拂她颜面,连执掌集团的程思成都要让她几分薄面,老太太做的决定,很难收回。
宋煦眼神很静,她问:“关于婚事,你还知道什么?”
“等你过十八岁生日后,我们先订婚,结婚可能会过一年,也可能……”程珣话语一顿,皱眉忧虑道,“现在奶奶身体不好,经常在杞人忧天,为我们瞎操心。”
宋煦闭住眼,离她十八岁生日还有多久?一个月不到。
“你放心,”程珣语含宽慰,“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宋煦睁眼看他,问:“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程珣眼底烛光闪烁,“我不会骗你。”
她嘴角微弯,径自离开房间。二叔、三叔都疼爱父母早逝的程珣,他想要的,老太太早就明白,他们又怎么会真正阻止这场“亲上加亲”的婚事呢?
事到如今,还有谁能为她做主?
脑海中一闪而过那男人的眼神,捉摸不透,他会帮她吗?
——
天空擦黑后,雨声停了,外面狂风呼啸,雷电乍现又湮灭,依旧不宁静的夜。
房间的壁灯亮着,仿古的玻璃灯罩下透出朦朦的光。
陈萍坐在床沿,眼中盛着慈柔。
茫然的少女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柔顺长发垂下来,光泽乌亮。
得知指婚之事,陈萍叹气道:“老太太这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过几天,我再去探探口风。”只怕也希望渺茫。
今晚,程珣的叔辈都暂歇在程宅,执掌集团的二叔程思成,溺爱女儿昭昭的三叔程谨言,以及,极少露面回来的四叔程述尧。
在程家直系的同辈中,他看上去如此年轻,当年,老太太为什么会选他做她的教父?
她不由探问:“陈姨,程珣的四叔平时很少见到他,今天他回来,我才想起来他是我的教父,他也为程家做事吗?”
白天她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细想来,老太太对他的态度,较为客气。
陈萍想了想,说:“他和本家的联系比较少,以前,我只听老太太提过,他有联邦军部的支持,别的就不清楚了。”
少女若有所思地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