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教堂,那天我发烧了,您站在我面前。”
“您不记得了吗?”宋煦微蹙眉头,慢慢抬起眼看他,“我是宋煦。”
如此近距离的仰视,男人俯下脸看她,宋煦不可遏制地眨动眼睛。
不同少年的隽秀,他的面孔是纯粹的英俊,一双寒冷生畏的眼睛,透着难以描摹的神采,仿佛再俊美的少年到他面前都像个驯服的小畜生,这张脸深邃明净,已见之难忘,遑论气质凌驾于皮相之上。
他……竟是她的教父?
看来送伞是幌子,不是目的。
“宋煦。”程述尧复念了她的名字,似在回忆。
程述尧低眸看她,“找我有什么事?”
一道淡影覆在男人面庞上,他的眼神降下,仿佛黑夜水面上的月光、蔓延的海雾,深远静谧。
宋煦正欲开口,额头沁凉,一滴雨水滑落,潮湿的发丝粘在她脸颊边,配上迷惘的眼神,无声散发着弱者的请求。
程述尧挪开视线,远处黑云压境,暴雨将至。
“要下雨了,您很着急走吗?”她问。
伞嘭的声打开,程述尧撑着伞,说:“先送你回去。”
男人向她伸出手臂,以便女孩挽住,从容不迫的姿态,气度优雅。
绅士淑女的那些礼仪,程家孩子从小就学过,都没少挨礼仪老师的训骂。
宋煦抬手搭上,她暗松一口气,道:“今天有雷暴,车和飞机应该都没法走。”
飞机不必说,悬浮车只能行驶在特定的磁力轨道公路上,在恶劣天气中非常危险。
“您是我的教父,”她斟酌着说,“这些年不常见到您,但我听老太太提起过,您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件事。”
漫步在细雨中,程述尧望着前方的别墅,忽然接下她的话,问:“什么时候听说的?”
宋煦敏捷地编好理由:“前些天,老太太跟我提起您会回来,毕竟,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话一顿,少女再度绕回话题,明知故问:“那件事,和我有关对吗?”
他垂眼看她,木兰花般柔白的面庞,黑睫长而密,美则美矣。
“我们谈事的时候,老太太耳背,没发现门后有只猫在偷听。”程述尧语调温沉,“看来,它不够小心,也不够坦诚。”
话里话外,平静却施加压力的暗示,让她说实话和目的吗?
她手指收紧,抓着他衣袖,冰凉昂贵的西服面料,一副不近人情的皮囊。
“不一定是猫,很巧,那会我路过了。”宋煦保持镇定,直截了当问,“您和老太太都商量好了吗?”
雨势骤起,她的声音淹没其中。
伞下气氛凝滞,她视线游移着,定在男人撑伞的手上,修长分明,手背上透着淡青色筋络,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他们踏进花园,一位男佣撑伞顶着大雨迎上来。
程述尧松开她的胳膊,交给男佣,道:“送小姐回去。”
不行,她的问题他还没回答,他不能走。宋煦站定不动。
男佣微微躬身,对两人说:“这两天湾区天气情况糟糕,附近空港都关闭了,老太太吩咐,让不住在湾区的家人都回来,在这将就一晚。”
宋煦了然,心下一轻。不想再跟他共撑一伞,分分秒秒里,那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男人落下的眼神,仿佛已然洞悉什么,令人心悸。或许,她太大胆了。
见她躲进佣人的伞下,程述尧迈开长腿,先行一步。
回到程宅,陈姨摸了摸她的手,叮嘱道:“快去洗澡,当心感冒了。”
陈姨在程家孀居多年,陪伴老太太左右。宋煦自小受她照顾长大,是她在程家唯二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