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峙,没有剑拔弩张,却在无声中酝酿气机。
直到皇帝一抬手,道:
“既为新圣人,观我赵家圣地——天衍禁境,亦合情理。”
“待众卿观礼之后,由朕亲引。”
文臣皆震,大殿轻震,一时间赞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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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长安低头一笑。
天子开局,他落子——正合我意。
天子一言落地,文武百官已纷纷转向无涯殿后的玉阶。
天衍禁境就藏于其中,神秘莫测,自开国以来,只有皇族血脉与数位已封圣的儒门大宗师曾得入内。
而今日,却要为一个年不过弱冠的“苏小圣人”敞开。
可他一踏出殿门,便被围了个风雨不透。
“苏小圣人——”一位身着青纹儒袍的老者挡在前方,眉目肃然,语气却并不客气,“老夫吕启文,问你一句:你那‘圣贤不问出身,理当以道为序’之言,可知早已激起江南三州十六学宫反弹?”
“你可知,你那策论所驳之法,正是历代三朝圣师共定的《文纲九理》?”
另一位老者也拄着玉杖走上前,双眼如炬:“你说‘若不兼容百家,儒道自腐’,这便是要把我儒门祖训打碎重来?”
“你既为圣人,能否现场立论,为我等诸儒解惑?”第三位身材矮小的老儒沉声开口,一字一句,气势却宛如钟鼎。
三儒一出,言语如锋,气机如潮。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已不是请教,而是一场正儿八经的下马威。
苏长安却不动如山,嘴角似笑非笑,脚下不挪分毫。
赵景桓心脏直抽,差点开口相救,赵韶音也握紧了袖角,目光死死盯着那被三位大儒围住的青衫背影。
可就在这时,苏长安开口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轻轻吐了个字:“问得好。”
他眼神转向吕启文,笑意不减,声音平稳,带着一股莫名的安静力量:
“吕老说我挑战《文纲九理》,没错,我确实挑战了。”
“可你们讲《纲常有序》,却连一个少年敢言之理都要围剿,究竟是谁在败坏儒门的风骨?”
此言一出,众儒色变。
吕启文面色骤沉:“你是在质问老夫等人?”
“不,是在请教。”苏长安神色不变,声音依旧从容,“若儒门只剩一套不容置喙的教条,只剩一群不准反问的前辈,那我宁愿不做这圣人。”
他声音一顿,目光横扫众人。
“因为我写策论,不是为了争名,而是为了让这苍玄大地上的万千少年,有机会在你们这些‘圣人’面前——说一句不同的观点。”
空气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远处围观的儒生中,已经有人低头,轻轻握紧了拳。
吕启文气息不稳,正欲反驳,另一位老儒却已抢先开口。
那位正是方才言辞最重的矮小儒者,此刻却长叹一声,缓缓拱手:
“老朽张蕴真,方才是试你心性。”
“如今看来——你不止有文胆,更有儒胆。”
他转向身后众儒,沉声道:“我等若连一个敢讲、敢驳、敢担之人都不容,岂非将‘为乾坤立心’六字,亲手葬去?”
此话落地,满庭风动。
原本还有些质疑、观望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敬意、理解,甚至隐隐的羞惭。
赵景桓看着场中那个拱手而立、不卑不亢的身影,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家伙,天生就不是用来读书的,是用来“辫书”的。
皇帝立于阶上,眸光深沉如海,终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此刻,苏长安已收起折扇,目光落在天衍禁境所在。
他低声开口,语气轻缓却掷地有声:
“陛下。”
“我可否——近观天衍禁境?”
天子长眉一展,朗声回应:
“观者皆可观,唯入者,需有皇族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