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出了门槛,“天热,臣替娘娘打凉扇,殿里伽南香臣已经叫人备着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论起伺候人的功夫,他比那帮丫鬟宫娥们要细心。可他的规矩她自然也知晓,不论怎么,底线是不能碰的。他如今是镇山太岁,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他来,能挤出空挡来陪她已经是大面子了。
他是她亲手送上高位的,可能够拉他下来的人却只有这大郢的主子。退一万步,她大概还要仰仗他的鼻息在宫中生存,如今她奈何不了他了。
“这几日辛劳,禁宫中样样都要你打点,这么的小事以后不用你亲自来了。”
他一惊,“娘娘这是哪儿的话?臣这里忠心耿耿,娘娘难道还不相信么?”
她淡笑道:“公公的衷心,本宫这儿都存着呢,总有你还的时候,就这么着吧,本宫也乏了。”
阮澜夜扶着她出了奉先殿,底下宫女见状忙上前来扶,外头下了小雨,湿哒哒地粘人。油纸伞宽大的能容三四个人,他望见她迈进雨里,颀长背影笼罩在黑夜里,他颔首对着旁边的小太监吩咐:“好好伺候娘娘。”
送走了贵妃,大殿里又迎来新一轮的哭祭,高皇帝驾崩是既定的事实,哪怕就是哭瞎了眼也是无用。这都后半晌了,再悲痛的情怀也顶不住打架的眼皮,这是小殓的头一个夜晚,哭祭不能断,要一直等到五更天才算作罢。
廊庑里伏顺匆匆赶来,雨水带湿了衣襟,走进廊檐下,甩了甩袖子上的雨水,温吞骂道:“这狗娘养的天儿,说变就变,瞧着地上黄灵纸,腌臜死人了!”
阮澜夜皱眉,捏着帕子掩嘴:“别甩片汤话,这是你乱说的地儿么,仔细你的脑袋!”
伏顺脑子里一轰,忙作状打了下嘴巴,恨道:“都是儿子嘴贱!瞧这犯贱的嘴巴子!”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行了。”他拂了拂手,背立问,“启祥宫里还不消停么?”
伏顺哈腰堆笑道:“消停了消停了,小殿下总归还小,曹大伴好说好歹半晌,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刚哭累了睡下,儿子特地来给干爹报信。”
他轻微卸了肩头,一天一夜没有闭眼,浑身疲惫,迈开脚往殿里走,一面走一面吩咐:“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殿下要是出了事,一个个都甭活了。”
倦意眼梢轻抬,迈进门槛的脚立时顿住,隔着素纹罩帘儿往里看,只见厅堂里跪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那身形和那日中正殿上的一样,小小一只,躬身窝在那里,样子倒还虔诚。
伸手搭起帘儿,扯了下嘴角,问道:“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