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逆光之夏 桃苏子 3019 字 2022-09-24

刘华涛沉默了会儿:“夏甜,如果见到你从前的好朋友就去认一认吧,那年的案子破了,事情也早结束了,平湖这个地方不会再有坏人认得你。”

夏甜只是开玩笑:“你们不会在我身上装了监听器吧?”

“监听你个鬼。昨晚姚烈在ktv查房,你呆的隔壁正好是你高中那些同学在聚会,我估摸着你这机灵劲儿恐怕昨晚就见到老熟人了。我是说现在没有坏人了,从前的朋友你想认……”

“我高中同学,哪个高中啊?”夏甜懒洋洋说,“我上过七所高中,你说的是哪个?”

刘华涛被她气得挂了电话,

……

骄阳似火,今天的地表温度有50几度,室外高温的天气下,夏甜走了四个多小时,把阿旦能藏身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连个影都看不到,之前也没想过她随便收来的小弟有这本事。

腹部伤口持续发痛,夏甜在一家米线店解决午饭,连吃了两碗冰粉粉,翻着手机地图,墓园太远,她租了辆车开过去。

车子一直开到南山墓园。

远离了城市,这里连风都好像掺着一股冷。

找到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一座墓,夏甜摘下太阳镜和口罩,把一束向日葵,一本《题典》放在墓碑前。

夏甜之墓。

没有爱女这样的称呼,也没有刻上照片,因为她父母都走在她前面,也因为这墓地里安息的不是她夏甜。

如果那年再准一点,墓地里就该是她。

而不是像现在,无辜的旁人做了她的替死鬼。

大片绿荫下,寂静的墓园只有狂啸而过的风声。

夏甜第一次站在这里,没有底气也彻底愧疚,以往的六年都是刘华涛来替她祭拜。

她有很多的话,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每一个字像在撕扯喉咙,沉重且压抑。

她只能一遍遍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脑海里想扼制那些痛苦的记忆,但是看着这座墓——根本不可能。

书店门前的街道,突然横冲而来的货车撞飞少女纤弱的身体,梧桐树下,白裙在半空漂浮,又在毫秒之间瞬息坠地,血喷溅到她整张脸。

该死的是那年那天的夏甜。

却意外让一个无辜的女孩替她赔了命。

没有人的十八岁过成夏甜那样苦。

苦成什么样儿呢?

亲眼看到妈妈的尸体,亲眼目睹爸爸被毒贩卸掉的双臂,和仅此一面的、腼腆善良的女孩替她经历一场恶意的报复。

她把痛苦活成了卖命。

她把愧疚活成了一次次的不要命。

风声响起,墓园里松柏沙沙作响。

夏甜无声站了好久,此刻的她毫无底气。

“那天如果我没把这本《题典》让给你就好了,先出去的就是我。”

“你爷爷上个月已经出院了,我给他请了一个护工,他精神很好,听老刘说那个男护工在你家都待不下去了,天天被爷爷挑刺。”

“你妹妹今年已经大学毕业了,我这几个月在出任务,没去悄悄看她,但我上次去时她穿着学士服在拍毕业照。你们长得好像啊,但她好像比你还腼腆一点。”

她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头绪地一通乱说。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过来看你,觉得自己不配,又想来看一眼,如果你不喜欢我来就托梦给我,我就不来这里打扰你。”

说到这,夏甜觉得有些矫情,又很讽刺。

她有什么资格夺走别人生命之后还要求别人托梦给她呢?

她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腹部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天是湛蓝的颜色,云朵追着光,光阴很慢,绿荫在把阳光遮挡。

“这是不是你喜欢的天气呢?老刘他们给我看过你的信息,你还是个学霸,那天你作文写的就是这样的天气,还得了奖。你的名字也好听啊,温文尔雅,可我总叫不出口……如果没有那天,你现在应该是名校毕业,体体面面在工作吧。”

“对不起,老刘说那年的主犯还有一个找不到尸体,跟他们的口供有些出入,我在查那个人的,等我真正查到那天我就能把你光明正大还给天地。”

她会让墓碑上的名字变成温文两个字,而不是让一个无辜的人背负了她的死,还要永久地背负着她的名。

夏甜无声站了好久,等光阴让风安静,她深深弯腰鞠躬,很久才僵硬地挺起背离开。

只是腹部伤口痛得越来越明显,她有些撑不起腰,走出几道梯在一处阴凉的地方被迫坐下。

附近几道脚步声交替响起,夏甜偏过头,视线里是宋一曼和费泽野的身影,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记忆中无数次闪现过的脸。

季行州。

她侧过身,利落地借树干遮挡住身体,下意识要撤离时又意外地收住脚步。

为什么会想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季行州吗。

距离不远,中间只隔开一排松柏。

宋一曼:“甜甜,我把他们俩也带来了,你会怪我吗?”

“有人来过?”

他们发现了那束向日葵和那本《题典》。

费泽野:“谁啊,老同学还是夏甜家亲戚?”

“应该是亲戚吧。”宋一曼说。

费泽野:“为什么墓碑上不是爱女夏甜,怎么就只有个名字?”

宋一曼沉默了会儿:“我后来去他们小区了,她妈妈也在那天去世了,没有人给甜甜立碑,都是社区警察安葬的。”

夏甜听到了费泽野抽气的声音,隐隐约约像在哭。

想起了从前一直眼巴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大男孩,每天都要献殷勤问她答不答应当他女朋友,对她不讲道理的要求也言听计从,晕血却敢背着流鼻血的她去医务室。

她想到这里心口莫名有些涩。

费泽野也想到了这里。

“季行州,你还记得夏甜流鼻血那次吗?你们都以为她是被体育老师罚跑流的鼻血,但他妈的却是因为你。”

“是你要那个篮球的,都挂树上了那么高你还舍不得,你不是很讨厌你爸吗?他留给你个破篮球有什么好稀罕?为了去够那个球,夏甜直接挂树上,那么高,五米!我他妈心脏差点吓出来,没那树枝她直接能落地成盒!”

“夏甜瞎了什么眼,把你看上。”

“季行州你说话,装什么深情。”

“你们别吵了——”宋一曼不耐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