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将领想要诛杀原主二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话撕开了义军高层畏首畏尾的遮羞布,有损他们的名声,动摇军心。
顾元达想活,必须靠话术给彼此一个模棱两可的台阶,将两败俱伤的局面扭转,势必要帮诸侯们将那层摇摇欲坠的遮羞布挂上。
袁绍不仅坦然地挂上这块布,还顺势抓住机会,一边将自己重新捧上道德高地,一边拿小皇帝和底层将士说事,义正辞严地表明自己绝不会为了仁义,而视追随自己的将士为草芥,随意牺牲,进一步拉拢了人心。
可以说,从四世三公的世家长大,后来又一度成为最强霸主的袁绍果然不是个草包,若非他性格中存在致命的缺陷,又遇上曹操这样的枭雄,最后谁胜谁负,还当真不好说。
顾元达不由意兴盎然。
既然必须通过短暂的共赢,来夺得他与道童二人的生路,袁绍如此心性,反而更有利于计划的施展。
他便当没看到众诸侯五花八门的表情,愉快地附和袁绍的话:“盟主仁心仁闻,后福无量。”
几个本就看不惯袁绍,又因袁绍独自给自己贴金的诸侯险些吐了一地。只是他们共起义军,不管私下如何作想,明面上都是一团和气,不好当面给袁绍没脸。
便用隐晦的眼神示意,找中层将领当出头的椽子,拿软的那一方开刀。
最开始要求杀了顾元达二人祭旗的那个壮年将领第一个跳了出来。
“盟主何必与这样的人说道?他先前来势汹汹,语气咄咄,如今服软,怕不是因为丧了胆,惦记着那条小命罢。若是因为他的一两句软话,就能揭过原先的冒犯,那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说来就来,说骂就骂,说走就走?”
见袁绍不由蹙眉,似想说些什么,那壮年将领暗中冷笑,面上愈加恭敬:“倘若外人有样学样,每日过来谩骂我等,事后道句‘误会’,莫非我等还得感激涕零,笑面相送?”
理论上,既然已经接了顾元达的台阶,袁绍便不打算再为难他们二人。可这壮年将领的言辞着实刁毒,拿着所有人的尊严说事,只要袁绍退让一步,就会失了主导,被人视作软弱可欺。
顾元达早就料到这一局面,想也知道,只凭嘴炮和人心把握就想平安脱身,这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
不等袁绍发怒,他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轻甩浮尘。
“贫道来此,绝非为了轻辱诸位,而是为了转交一物。”
说完,他不顾阵营两侧的弓箭阵,不疾不徐地走了几步,坦然无畏地踏入弓箭的射程内。
壮年将领本还打算出声嘲讽,见他如此,满口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忘了言语。
他们都上过战场,知道被无数弓箭手同时瞄准是什么感觉。
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弓箭,本身所带来的心里压力,远比死亡更甚。
此人竟能面不改色地走入射程,闲庭信步地靠近箭阵,究竟是心性强大,还是……他当真是什么修道有为的高人?已经练到刀枪不入,方才无所畏惧?
站在军营前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有着类似的想法。
顾元达没有读心术,无从探知旁人的内心,但他基本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穿越了两次,也从未接触什么超科学的能量体系,他当然不可能刀枪不入。
只不过,兵者,攻心为上。他想闯出一条生路,大摇大摆地离开,就决计不能在劣势的时候露怯,甚至得反过来让对方投鼠忌器。
顾元达渐渐靠近箭阵,步履轻缓,行止间超逸绝尘,袖影飘然。
在即将进入防刺杀的安全线距离,弓箭手即将脱手放箭的时候,他堪堪停住脚步。
“此物事关重大,还请袁将军择一信重之人,上前来取。”
说完,也不顾众人是何反应,从袖中取出那块冰凉的物什。
离得近的人看清那东西的模样,皆倒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