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水底

詹姆责备地叫道,“西里斯!你要道歉——”

“你要道歉,西里斯,”莱姆斯冷冰冰地说,“我要提醒你,是你把她拉进来的。”

“我不会道歉,”西里斯恼火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是啊,你说的是事实。”茱莉恼怒地打断了他,“西里斯,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西里斯脸色越发阴沉,他什么都没说;彼得知道即使有茱莉为他说话,他也无法求他们回头了,他一声不吭了。接下来也没人再说话了,气氛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茱莉迫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这是一个阴冷、晦暗的地下建筑,墙壁由粗糙的石头砌成,墙体陈腐发黑,隐约可见缝隙里生着一些滑腻的藓类;几扇落地窗射进绿幽幽的光,和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绿色灯笼相互映衬,窗外是黑沉沉的湖水,偶尔有什么东西缓慢地游过。

“水底下真的很美。我听雷古勒斯说,有时候可以在窗外看见巨乌贼和一些别的好玩的生物呢。”茱莉说,她恋恋不舍地盯着窗子,希望能看见人鱼。

“我们上回来的时候,看见过一次。”莱姆斯低声说,“是马尔福,他往我们的方向来了——”

卢修斯·马尔福径直朝他们背后的书架走来。他们小心地挪到一边,马尔福取出一本黑封皮的书翻了翻,又放下了。茱莉刚巧对着他的侧脸,能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的相貌:宽阔的额头,挺翘的鼻子,鼻翼略显肥大,眼窝深邃,浓密的金色睫毛覆在那对冰冷的灰蓝色眼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薄而苍白,威严的抿在一起,显示出一种高傲、冷峻的气质。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披着一头柔滑、富有光泽的淡金色长发,用缎面的发带束成一个辫子搭在肩头。

茱莉对他了解并不深;她几乎没怎么见过卢修斯·马尔福,只知道他是斯莱特林的级长。据西里斯所说,卢修斯·马尔福来自古老的纯血统家族马尔福,和很多纯血家族一样,把自己高贵的血统视为荣耀,毫不掩饰地支持纯血至上主义,表示他们对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痛恨和憎恶。然而马尔福虽然对外立场坚定不移,祖上却不乏言行相诡的传闻,和麻瓜粘连不清。他还说,卢修斯·马尔福和他的祖先一个样,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他在斯莱特林中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拉拢了很多有钱有势的家族的人。

“他和我表姐纳西莎·布莱克订婚了,”说这话的时候,西里斯一脸厌恶,“纯血家族屡见不鲜的联姻,双方都能得到很多好处。”

“我记得你那个大表姐也出嫁了?”詹姆说,“就是那个比你妈还要疯疯癫癫的——”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西里斯加重了语气,脸上挂着看热闹时那种兴奋又期待的表情,“自从结婚后,她的狂躁症更严重了,罗道夫斯·莱斯特里奇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我敢说,哪天她要是发起疯,罗道夫斯·莱斯特里奇小命不保。”

他们绕过马尔福一点点往前走。现在已经是深夜,休息室里只有几个人,有的看书或写作业,有的倚靠在沙发上打盹儿,偶尔聊上几句天。西弗勒斯·斯内普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偏僻、光线阴暗的角落里埋头匆匆写着什么,没人和他搭话;西格伯特·弗利和加里奥特·诺特在下巫师棋;安多米达·布莱克望着窗外发呆,她旁边一个皮肤奇白、金发蓝眼的姑娘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小,但通过她恼恨又傲慢的神态来看,她们讨论的话题一定很不愉快,安多米达的表情也透露出这一点。

“她就是纳西莎,”西里斯冷冰冰地说,“我想都不用想她对安说的什么。不过,她就算把嘴皮子磨烂了也没用。”

果然像西里斯说的那样,纳西莎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她甩下安多米达怒气冲冲地走了。

安多米达仍留在原地,她的表情凝重而哀伤,然而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

“趁着现在,我们赶快把事办完吧,我还有两篇论文没有写完,周一要交的。”

“你没这个机会了,今晚我们得忙好一阵子了。我一想到明天该有多精彩就兴奋地睡不着。”

“现在就来点精彩的,看好了,詹姆——”

西里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臭鸡蛋,对准卢修斯·马尔福的后脑勺狠狠地砸去;一声脆响,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马尔福那头漂亮的金发成了黏糊糊、绿油油的一团,他愣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去摸,手上满是黏稠的绿色粘液,他的整张脸都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了。西里斯忍不住狂笑出声,他一时得意忘形,不顾莱姆斯的阻拦,又扔出一个臭鸡蛋。马尔福刚巧回过头,鸡蛋直直地砸中了他的脸。

茱莉和莱姆斯在西里斯大笑前捂住了他的嘴,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整个休息室都在哈哈大笑,连斯内普都在笑。

“谁在那里?”马尔福恼羞成怒,他大踏步向鸡蛋扔出的方向冲去。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发现这里藏着五个人。掠夺者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马上就要暴露了——

“等一下,”是安多米达的声音,“是我。”

安多米达诚恳地解释,她那副难过又自责的样子让人看了很难不心软,“我忘记吃了——一直放在那里,就坏了。我本来想扔的——心血来潮加了一点小咒语……抱歉,卢修斯。”

马尔福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误会解开了。”

安多米达仍然在道歉,并且说要赔给马尔福一件新衬衫;马尔福礼貌地推脱说不用;西里斯厌恶地啐了一口(“装模装样”)最后,安多米达给马尔福的衣服用了一个‘清理一新’咒语,即使如此,空气仍然弥漫着一股恶臭的腥味,熏得人头晕眼花,西格伯特·弗利和加里奥特·诺特收了棋盘逃命似的走了;就连西里斯都有些后悔。

马尔福走后,安多米达转过身,她压低了声音问,“是西里斯吗?如果是的话,拽一下我的袖子。”

她的袖子动了动;安多米达露出惊讶、惊喜又惊恐的表情。

“你真是胆大包天,”安多米达小声责备,“我掩护你们走——没猜错的话,波特他们也在吧?”

她的袖子又动了动。安多米达无奈地笑了,“我劝掠夺者们赶快离开斯莱特林的地盘吧,这对你们没有好处。如果同意的话,就再拽一下我的袖子,然后跟在我身后,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她伸出手等着回应。然而,没人来拽她的袖子;她的手心里多了一颗糖。

掠夺者们按照原计划溜进了斯莱特林的宿舍,找到了专门用来放置学生们的洗漱用品的架子。

“这里全是我们家的洗发水,”詹姆装作感动的样子,叹了口气,“而且种类出乎意料地齐全呢。”

“你该不会因为他们这么热情地支持波特的事业就心软了吧。”莱姆斯开玩笑地说,拿起其中一瓶读着上面的品牌标识,“‘速顺滑发剂’,本产品适用于人类能长出来的一切头发,但对兽毛本魔药爱莫能助。本魔药能有效解决头发毛躁、打结、干枯等问题,帮助您打造完美靓丽的形象。温馨提示:请红发的巫师切勿使用本魔药,否则会造成“独特的效果”。发明者:弗利蒙·波特,巫师最值得信赖的头发养护专家……”

“弗利蒙·波特?”茱莉问,她早就知道詹姆家是卖洗发水的,‘波特牌’一家独大,风靡魔法界数年,给波特创造了巨额财富;她想这位发明了了不起的神奇洗发水的弗利蒙·波特应该是詹姆的父辈。

“他是我爸爸。”詹姆自豪地说,“他是最勇敢的人!”

“他和你的祖父一样勇敢,”西里斯眼睛亮了,他兴奋地说,“我可以说是从小听着亨利·波特的名字(骂名)长大的。我祖父说他是纯血巫师的耻辱;因为他在一战时公然表示对‘禁止参与麻瓜战争’的禁令的不满,在威森加摩站出来表示站在麻瓜这边,在当时可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因为这个,纯血家族都不怎么待见波特,没把他们弄进‘纯血二十八家’的名单上去。”

“我爸爸说,没有把我们弄进那个名单是他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詹姆轻蔑地说,“如果‘波特’在上面,我爸爸宁愿花钱请写那本书的好心人删除掉‘波特’。虽说很遗憾——坎坦克卢斯·诺特早死了。”

“纯血二十八家?坎坦克卢斯·诺特?”

茱莉好奇地问,西里斯回答了她,语气仍然有些冷硬,“坎坦克卢斯·诺特是一名纯血。大家猜测就是他自作聪明地整理出了《纯血统名录》,当然,有的家族迫切地需要这类证明呢——这个名单里记录有二十八个被承认名副其实的纯血统家族,比如布莱克。我妈习惯根据名单目录里那些被承认的家族来往。”

茱莉想到阿兰,他就出身于纯血家族“卡尔”,她问,“里面有‘卡尔’吗?”

“我记得是没有。”西里斯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瞧不上这类自封纯血的家族。不过,我记得我舅母提过一次,有一个卡尔和罗齐尔有点关系。”

“罗齐尔?”

“我舅母就是罗齐尔家族的,她是安的妈妈。你们一年级不是有个叫罗奇·罗齐尔的吗?他是我舅母哥哥的儿子,要算作是我的表弟,我在我舅母家见过老罗齐尔和他几次——显然,他对有一个格兰芬多的亲戚感到很羞耻。老罗齐尔最近不太得意,前段时间一个评论家被不可饶恕咒虐杀的新闻,他被人指控目击他在现场——巴蒂·克劳奇带人查了他一次——很多人包括老罗齐尔在内都以为只是走走过场,没想到克劳奇动了真格的——老罗齐尔脸面无光——我要是他,就趁着还不算太丢脸滚回他的法国老家去。”

茱莉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罗奇·罗齐尔说话怪声怪调,引人发笑;他小时候在法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因此口音有些混杂。

“罗齐尔和小巴蒂·克劳奇好像和雷古勒斯关系很好,他们经常一起学习出行。”

“他在这可没有在老家朋友多。他又不傻,选择有亲戚关系的布莱克当然最合适。至于小巴蒂·克劳奇嘛,我对他不是很了解;虽然他祖父卡斯帕·克劳奇也在我们家的挂毯上。他爸爸巴蒂·克劳奇是法律执行司的司长。”

“有人认为他是下一任魔法部部长最值得期待的人选之一,”莱姆斯说,“而且,他似乎不是很倾向纯血统。”

“他必须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和信赖,”西里斯说,“当然他也不能把纯血们全得罪了。”

他们边聊边把染发剂分量倒进洗发水瓶子里,茱莉很不安,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打算报复缪尔赛伯和埃弗里,然而看他们的架势是打算让整个斯莱特林都变成五颜六色的恶婆鸟。她不得不在他们准备把剩下的染发剂全部灌进那堆瓶瓶罐罐时阻止了他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去干什么?”

“不知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彼得赶快说,“我们快点回去吧——”

“是啊,”莱姆斯紧接着说,“我们得找个机会溜出去,万一露出马脚,我们好不容易补回来的分数就又前功尽弃了。”

他们正打算走,西格伯特·弗利急匆匆地走过,怀里抱着一只吵吵闹闹的雪貂。

“那是什么?”

“跟上去!”

詹姆和西里斯一下子来了兴趣;于是莱姆斯又一次白费了口舌。

茱莉是抵触进男生宿舍的,但是她又没办法一个人留下,只好跟着一起。他们尾随西格伯特·弗利进了一间宿舍,蹑手蹑脚地绕过一张张悬挂着墨绿丝绸帷幔的四柱床。

“你来晚了,西格。”

茱莉愣了一下;是雷古勒斯的声音。

“我去找洛拉了,”西格伯特说,摸了摸怀里的雪貂,“她吓坏了,跑到走廊里去了。”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她显然缺乏管教。”是罗奇·罗齐尔恼怒的声音。

“我想洛拉不是故意咬伤你的,罗奇,”紧接着是小巴蒂·克劳奇快活的声音,“得了——趁着它还没有愈合,我们赶快去找庞弗雷夫人治一治。”

罗齐尔的语调更加奇怪了,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嘲弄地笑了,“不难想到把精准的魔药克数视为原则、凡事精益求精的巴蒂为什么能对这种小事一笑了之——毕竟克劳奇和弗利亲如一家,同心同德;就算洛拉把小巴蒂的手指咬断,我想老巴蒂也会秉承着那份可敬的同情心和那份克劳奇的宽容大度原谅她和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