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木:“我就是……突然觉得很累。我没有随便乱哭。”
“乱哭也没事。”楚弦也没好到哪去,只会一直重复:“没事了。别怕。别怕。”
梁又木抽了抽鼻子。多久没哭了,一来就停不下,楚弦胸口被贴着,温热一片,他抱着人,生疏地一点一点拍她的后背,周围人来来往往,角落里只有他们。
这么亲密地拥在一起,好像一对伴侣。
至少只有这一刻。
但楚弦心口那点空茫还是空着的,直到他的衣角被攥了攥,梁又木鼻音很重的声音响起来。
“我不去国外了。”她说,“我不想离开你们。”
楚弦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我不想走了。”梁又木没抬头,还是把脸埋在他锁骨前,睫毛湿润地划过,她哭的额角通红,脸还是白的,说话都有点混乱:“如果你不在,我可能也会好好处理完事情……但我会很难受。好像是这样。楚弦?你觉得呢?”
他觉得什么?
“所以。”楚弦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是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朋友,是吗。”
半晌,梁又木才应:“……大概,是。”
微妙的断句,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填满他的那点茫然了。
“……”
回程路上,他没再骑车。两人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车窗开着,湿润气息扑面而来,音乐声若隐若现,梁又木累了,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楚弦侧眼,发现她睡着了,默默把手指扣进她指尖。
车载屏幕上放着mv,好像是新出的歌,女声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
楚弦神色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警告似的跟自己说,不要太卑劣,不要太趁人之危,她不是喜欢你,她让你不要说——
可梁又木需要他,还是第一个。
最重要最迫切的朋友。最稳定的关系。
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信息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他近乎残忍地体会着这带着酸楚的欣喜,一次又一次。
十指相扣,前方的司机打方向盘,跟着哼起来:
“无人时别理亲疏/二人暂借星火/这分钟仿似伴侣至少并非孤独过”
“若平伏你风波/便和睦似当初/你痛了先需要我……”
“到了。”她瞥了眼后视镜里两人的手,了然一笑:“小伙子,要好好对人家啊。”
说来奇怪,人人都羡慕年轻情侣,却人人都不觉得他们会有好结局。
楚弦也跟着笑了笑,哑道:“……好。”
—
梁又木是在晚上才发现那个铁盒子的。
藏在生日礼物堆里,上面画着只简笔小拖把狗,当时楚弦让她一天拆一个,今天正好轮到最后一个。
拆开礼物纸,熟悉的铁盒让她愣了一下。皇冠丹麦曲奇,蓝白配色,里面会装两层,小时候姜梅经常给他们带。
饼干?
那还让她等这么久拆,都坏掉了。
梁又木有点肉疼地掀开铁盒,一愣。
里面不是饼干,是很多零零碎碎的熟悉小玩意,“再来一瓶”的瓶盖,楚弦代笔的保证书,不小心被掰坏的发卡,还有一个小小的挂链布偶熊。
角落里用夹子夹了一大堆草稿纸上撕下来的小纸条,字迹熟悉:
【你别问他了,他哪里会?】
【那来问你?】
【等我过来。】
梁又木:“……”
这个,是高一的吧。
铁盒的最底下,垫着几张信纸。最上面的一张已经泛黄变薄了,小学作文,题目是《长大后你想做的事》,开头就是楚弦小学那鬼神不认的大字:
“我要建一座城堡,种很多很多玫瑰,送给我亲爱的公主……”
梁又木:“?”
公主……谁?
她蹙眉,心跳开始隐隐加速,继续翻下一张。
很具有时代感的立体贺卡,里面还嵌着个八音盒,初中那段时间风靡整个学校,精品店里没点小金库买不下来,开头又是楚弦熟悉的字:
【我的公主:】
后面是一大片空白。梁又木看了半天,发现他确实只写了开头和落款,中间摘抄了一首小诗,落款还挺中二:
【没用的骑士】
梁又木:“咳。”
她忍不住唇角弯了一下。
高中的抒情作文不是写的很好吗,回回都是高分,怎么那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第三张,是一张淡蓝色的信纸。涂涂改改的痕迹很多,看来信纸的主人把它当做草稿来用了,不知道最后为什么用笔全涂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他不用公主了,换成了名字,简简单单的一个“梁”字,落款也没再写,梁又木顺着视线看过去,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句没来得及被涂掉的话:
【一想到你啊,就像心上缝了朵花。】
梁又木:“……”
她深呼吸一下,把铁盒重新盖了回去。
这些信纸本该在最炎热的每一个夏天送出,却每次都随着夏天的消逝而消弭不见,被藏在铁盒里,关在书桌里,埋在心里,不曾触动。
就像在无数关于青春的故事里,你唯独藏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