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

[红楼]不知春 本以为 1976 字 2022-09-20

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棉被里,母亲坐在床头读一封信,燕燕站在桌边剥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啊?”

我站起身,把下巴轻轻放在母亲的肩上,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爹爹来信了,说姑苏连日骤雨,他和哥哥打算等放晴再回程。”

母亲把我拢在怀里,有点促狭地笑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小毛哥哥?”

因为我不知道谁是小毛哥哥啊……

燕燕在旁幸灾乐祸地笑了:“小毛听到又要闹别扭了,亏他赶回来就来咱们家门口报到,小姐竟然都一时没想起他来,哈哈哈!”

母亲见我抓着信纸要看,不禁笑道:“看得懂吗,小秋?小毛哥哥说啦,哥哥给你买了好些小玩意儿,过几天就能看到了。他还说,等你大好了,就来找你玩儿。”

我左耳进右耳出,只想看信,但是竖排繁体的潦草家书实在难读,我还没读完一行,母亲就把它叠了起来。

“小秋转性了,想要读书了?”

“也未尝不可嘛……”

“小秋真的转性了,以前你连爹爹的书房都不要进的。”

啊,不小心ooc了。

我刚要撒娇糊弄过去,母亲又说:“不过我们小秋呀,好好学学纺织刺绣才是正经事。读书只会自寻烦恼呀。”

最后那句话像是转瞬即逝的呓语,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好了小秋,吃过饭又睡了半晌,爹爹和哥哥终于可以平安回家了,菩萨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呀。走,我们去还愿。”

母亲把我抱起放在床上,自己起身整理衣服上被我压出的褶皱。

“娘,爹爹去干什么了呀?”

“小秋长大了就知道了。”

原来古代人也是这么糊弄小孩子的啊!

我上辈子问我爹我妈去哪儿了,我爹也是这么糊弄我的。

-

燕燕替我换了一身桃红色袄裙,还摘下院中的桂花簪在我头上。顿时,我就被清冷又绚烂的香气笼罩了。

“怎么样,小姐大病初愈,要不要燕燕抱着你呀?”燕燕蹲下身逗我。

“我自己会走!”

三人走出小院,我四处乱看,努力记住这个“家”的模样。

原来我住在一座小院的东厢房。

在这个种着桂花的小院外,还有一进院落,再门外就是大街了。

沿着太阳的方向一直走,路上母亲不断停下与熟人寒暄,我也不知道笑着和多少人问过好。直到觉得脸都笑僵了,才踏进小小一座院落。

燕燕偷笑着说:“小姐真是转了性了,以前夫人怎么说,小姐都不和别人问候,除了——”

“除了小毛的祖母——”母亲也笑起来。

说话间我们走进正房,原来这是一座观音庙。

面前的彩绘观音木像栩栩如生,手中拿着净瓶,垂下眼睛慈悲地看着我们。

母亲从燕燕拿着的包袱中掏出作供品的水果和香,敛起笑容,盈盈拜下。

燕燕也忙跪在母亲身后,冲着我努努嘴儿。

我也有样学样地跪下了。

只听母亲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好久。我在后面伸着脖子还是听不清,百无聊赖。

燕燕也一脸正经,令我好不适应。

菩萨啊,如果我注定无法回去,就祝我在这里平安吧。

-

回家的路上,日色西斜。

我一路看着别人家的大门,有的新漆过,显得很是威严,也有的破破烂烂,还有的大门敞开,门前挑着的旗子在风中扬起,显出旗子上的“酒”字,原来是小酒馆。

街头挑担摆摊的货郎三三两两,燕燕眼尖,指着其中一个对我和母亲说:“呀,那不是卖小姐爱吃的白糖糕的刘伯吗?真是好久没见到他了。”

母亲携着我的手,迤逦向那边行去。

“走,我们去买白糖糕喽——”

摊子设在一个像十字路口的地方,我远远看见了自家的黑油木门。

到了货摊前,才发现已经有一个小孩子在了。

“小秋妹妹,你可好了??好久不见!!!”

哦,忘记了我是一个比这个小孩子还要小的小孩子。

母亲忍笑:“怎么见了你小毛哥哥,倒忘记问候了?”

哦,原来这就是小毛哥哥呀,久仰久仰。

我抬头看向这个比我高不少,已经初显少年模样的男孩子,他对我没心没肺地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

落日在他身后的矮墙上投出一道蜜糖色的光线。

我看见了矮墙上的大字:

“长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