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小,不懂事……”
“我懂事啦!”
“好好好,只是你既做了这样的梦,按道理近来是裹不得了。恐怕我们还得去拜一拜菩萨。这最近年余又没有吉日了,小秋,我只是怕你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哎——”
娘叹了口气,接过燕燕递来的发绳,缠绕在我的发尾。
“娘一生的愿望,就是你能够找个好人家,你哥哥能娶个好媳妇,你哪里知道,人言可畏的重量……”
正说着,门外传来清亮的声音:
“何伯母,我回来啦,给您带个信儿!”
母亲闻言骤然站起来,就欲往外走。又忙忙地回转身来叮嘱:“燕燕,让小秋吃点粥吧。说了这么久,想必乏了。既是爷捎了信儿,我就出去看看。”
“是!”
母亲又顿了一顿,才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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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母亲出门了,方悄悄问燕燕:
“燕燕,你裹脚了吗?”
“没有啊,小姐。”
“啊——”我往后仰倒在床上,“那为什么娘非叫我裹呢——”
“呀,小姐,刚梳的头发,又要弄乱了!”燕燕连忙过来扶我。
“为什么为什么呀!”
“小姐……”燕燕欲言又止。
“你快说呀!”
“小姐,只有像你这样,清清白白人家的小姐,才能三寸金莲呀。如果燕燕也是一双小脚,那挑水、洒扫之类的活儿,该怎么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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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燕燕去打扫庭院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个人。
“唰——唰——”
窗外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像是机器一样,规律且无味。
我在床上滚来滚去。
目前看来,应该暂时是成功用封建迷信打败封建迷信了。
我的脚暂时安全了。
万恶的旧社会啊——
我自从醒来,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
就像拼拼图一样,我将看到、听到的信息一一放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但是拼出来的,充其量算是幅抽象画。
我仍然不知道所在的朝代、地域。
母亲和燕燕的衣着和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一套汉服都不相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正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过着平凡的生活。
想想之前度过的二十年,不是在考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
首先怪我爹妈,一个完全消失,一个和消失也差不多了,完全忘记他们还有个需要吃饭的女儿。
其次怪我的鸡肋系统。
说怪也不合适,毕竟如果没有它,我可能早饿死了。
我记事儿很早,所以依稀记得,三周岁的时候,早就不耐烦一个人带我的父亲把我送进了全托管幼儿园。
住在幼儿园的第一夜,我害怕得睡不着。
然后那个电子音家乡话就在我脑海里第一次响起了。
“小朋友,你知道考试吗?”
从此,我通过考试成绩向系统换取学费和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的伙食费,再加上我老爹大约一两年想起来一次的补贴,终于平安地活到了二字打头的年纪。
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考试了,也不想和别人作比较。
我想做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如今,这种生活就近在眼前了。
我有温柔又知书达理的母亲、令母亲深深牵挂的父亲和哥哥、活泼又勤劳的侍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些不都是曾经的自己羡慕而想要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在这里,过这种平静到无聊的日子也不错。
但是我仍然不满足,我内心十分明白。
我依赖着系统分配给我的任务,那是我的生存目标。
如今,我自由了……也没有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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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