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恪回府的时候,也恰好赶上了这一场洋洋洒洒的初雪。

她立在府邸门口,伸手接了一点雪粒子,轻笑:“竟然下雪了,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吧。”

荀己点点头。

府内听闻顾锦恪回来了的桑宜拿着把伞小碎步一路跑了过来,行了一礼,就要给顾锦恪撑伞。

“殿下。”他气息还有些不匀,但脸上都是真切的笑意。

顾锦恪摇摇头,制止了他的动作,心情还不错:“这样小的雪,哪里用的着撑伞,且赏一回才是。”

桑宜看了一眼落在身上的雪粒子,确实不大,他犹豫了一下便作罢,慢慢和荀己一样跟在顾锦恪身后,陪她赏雪。

顾锦恪便沿着府中的小道走,太女府的灯笼早早亮起了,映衬着飘落的雪便格外有景致。

顾锦恪的手拂过!小道旁的花木舒展出的叶片,上面已经堆了薄薄一层雪,顾锦恪手指落上去,触感便是一凉,她便想起了更北处,更寒凉的西北边塞,不由得喃喃:“现在西北应当更冷一些才是。”

而这些寒冷,也会加剧一些欲望冲突,会使人死亡。

顾锦恪的目光一时有些悠远,她确实如同众人所想,此次想去西北边疆,想督战这一次的行军。因为她想要这一仗让蛮国吃点教训,打痛打怕,不敢轻辱大晋子民,也顺道削弱五皇女。

若是在京城,她束手束脚,也会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钳制,更何况,君还不是她呢。

因此,这两日,她跑兵部,跑工部,亲力亲为,又让辛双搜集边疆资料,就是为了去西北做准备。现在只要女皇那边拿到确信,她就会去请旨了。

而此时的西北边疆,确实也更冷,这里的空旷让寒风打着卷怒号,冷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带起地上的沙尘冲击着在边境的这个小村子。

村里人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呼,忙往破旧的被子里缩了缩,然后突然听见了小院里的家禽突然的叫声和家里的鸡扇翅膀的声音,还有养的狗的狂吠之声,然后是“啪挞”一声。

家里的男主人皱了皱眉,有些担忧,推攘了一下身边睡得正好的妻主,:"妻主,家里的栅栏是不是被风吹开了?你睡前可拴紧了?”

他的妻主嘟嘟囔囔翻了个身,拉着他的手,口齿含糊的安慰:“放心,没事,我睡前又拴紧了的,吹不开的。”

但这男子根本放心不下,外面的鸡和狗叫的越发厉害了,他刚才听着的异响确实像极了栅栏被吹开互相砸上的声音,那被栅栏围起来地方,可是她们妻夫俩努力攒起来的家当呢,要是被吹开跑了家禽,他得心疼死,当即怎样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一会儿,披衣准备下床去看看。

他动作不小,到底是惊动了枕边人,他的妻主迷迷糊糊睁眼:“你要出去啊!”

“我不放心,非要起身去看一眼不可。”他坚持道。

他的妻主便揉着眼睛爬起来,有些抱怨:“哎呀,我说我拴好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算了算了,你躺下,我去瞧瞧!”

她一边不耐烦的抱怨着,一边把自己的夫郎摁了躺下,然后摸索着自己的衣裳披在身上,下了床往外走去。

刚刚推开门便被寒风和寒风里裹着的沙石打了一下脸。

她忙清醒过来,缩了缩脖子,抱起手来,头埋低了些,听见屋内的夫郎唤她:“你检查仔细些。”

她便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嘟囔道:“嘿,这泼夫郎,不说关心下妻主我,竟只记得他那些畜生!”

不过到底还是笑了一下,有个夫郎管着家,到底也不错,这日子不是愈发的蒸蒸日上了吗?

等到来年,她们说不定就能生个女儿了。

她胡乱哼了首小调,走到栅栏前,借着昏暗的夜色一看,确实是栅栏被吹开了,她睡前用布条打的结已经断开了,里面的鸡虽然四处拍着翅膀扑腾,但还好也没跑出来。

她不由得有些心虚,这若是被夫郎看见了……她赶忙重新寻了根麻绳,将栅栏门拉过来,想要系紧,家里的狗跟在她身后叫个不停。

她不得不停下来“嘘”了一声,这狗可别叫了,再叫若是把他的夫郎引了出来,然后看见这个吹断的栅栏,他不得拧她耳朵。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但一向乖巧的狗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咬着她的衣角往里面拖。

她只能弯下身,拍拍狗头:“别叫,再等一下,我就好了。”

她起身,正准备去摸索那根麻绳,耳边就听见比风声更响的马蹄声,直直向她们村子冲了过来。她愕然惊慌的抬头,昏暗的夜色里,一群身形彪悍的裹着兽皮的人嘿嘿一笑,径直提了大刀骑着马冲杀了过来。

这女主人一时口干舌燥,不自控的咽了咽唾沫,步子都挪不动了,破音大喊道:“蛮子!蛮子来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下叫醒了沉睡的小村,所有人从睡梦中醒来,惊慌失措的躲避,一会便全是孩童惊吓的哭闹声,但一会便戛然而止,应当是死死捂住了。

外面却肆无忌惮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还有这群蛮子猖狂的大笑声,然后一家一家寻上门去,提着大刀,见着女子,孩童,老人举刀便杀,只留下男子,嘿嘿笑着打量了一声,然后去翻他们的存粮。

刚才起来看栅栏的女主人已经急忙跑了进来,拉着自家夫郎就要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家本来就近,还向全村通风报信了,早有两三人狞笑着进来。

女主人提起自家犁地的铁楸,身子都在抖,还是拦在了夫郎面前,低声道:“从后窗口翻出去,躲起来,等军队来。”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蛮子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最后总会死,但是夫郎不能落在她们手里,那是生不如死。

他的夫郎揪着她的衣袖愣愣的点头,眼眶里滚下泪来,然后向后窗口跑去,但是来不及了,他才推开窗子,就听见身后怪异的声音,他仓皇的扭过头去。

方才还在他身旁发牢骚的妻主,刚刚举着的铁楸还没砸下去,已经被人一刀从腰腹直直砍过去了。

“啊!!”他惊声尖叫起来,妻主已经说不出话了,对面的蛮子还在大笑,他忽然就折回身,妻主的身子摇摇晃晃,手里的铁楸就要落下来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握上了妻主的手,迫使那铁楸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