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的雕花木窗外,沈墨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只是此刻,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嘴角正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抽搐着。他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只是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比平时攥得更紧了些,指节都微微泛着白。
他的目光,先是在楚清歌那张花猫似的脸和满地的狼藉上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执法弟子手里那份堪称惊世骇俗的《丹尊教学事故报告书》上。
“沈、沈师兄!”执法弟子像是看到了救星,差点热泪盈眶,连忙躬身行礼,顺便想把那份烫手的报告书藏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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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的目光却像生了根,钉在那份报告书上。他沉默了两息,就在执法弟子快要扛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何事喧哗?此乃丹房重地。”
“回禀沈师兄!”执法弟子赶紧汇报,语速飞快,“是楚师妹她…她炼丹不慎炸炉,损毁丹房地火阵纹三处,灼伤百年玄铁炉壁,按律当罚灵石三百,或清扫丹房一月…可、可楚师妹她…”他颤巍巍地将那份报告书往前递了递,一脸“师兄您自己看吧我实在说不出口”的悲壮。
沈墨没有接,只是视线在那份报告书上停留了更久一点。当看到“教学事故责任人:丹尊(已故)”以及后面那个朱砂圈出的“扣其功德”建议时,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分,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微微凸起。窗棂投下的阴影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只觉得那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冽了些。
楚清歌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这股低气压,或者说,感受到了也当没这回事。她甚至还往前凑了半步,指着报告书对沈墨解释,声音清脆,理直气壮:“沈师兄来得正好!你给我评评理!我完全是按照师尊他老人家的指导炼的丹!一步都没错!炉子炸了,那肯定是教学指导环节出了问题!是重大教学事故!责任不在我!怎么能罚我灵石呢?这不合理!对吧?”
她仰着小脸,黑亮的眼睛坦然地望着沈墨,脸上还带着几道滑稽的黑灰印子,眼神却清亮得逼人。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多讲道理!我多遵纪守法!我连事故报告书都写得这么规范!
沈墨的目光从报告书上移开,落在楚清歌那双过分清亮的眸子上。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的线条似乎也绷紧了。沉默,像冰冷的潮水在丹房弥漫开。执法弟子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几乎要凝固时,沈墨终于动了。他极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将楚清歌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扫视了一遍。那目光如有实质,让楚清歌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丢在雪地里检查有没有虱子。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沉,更冷,一字一顿,砸在寂静的丹房里:
“你……”
只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楚清歌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地回望他,甚至还带着点“师兄你说啊我听着呢”的求知欲。
沈墨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他按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就在楚清歌以为这位高冷师兄要憋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训斥时,他却猛地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那张理直气壮的花脸,而是转向了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执法弟子。
“……按律执行。”沈墨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清扫丹房一月。即刻开始。”
“啊?”执法弟子一愣,随即如蒙大赦,“是!是!沈师兄英明!弟子这就安排!”他赶紧收起那份荒唐的报告书,生怕沈墨反悔,忙不迭地躬身退了出去,路过楚清歌身边时,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清扫丹房?”楚清歌瞬间垮了脸,哀嚎出声,“师兄!这不公……”
“嗯?”沈墨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来,成功地把楚清歌后面“平啊”两个字冻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