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是三天后。
两方工人离开崇德巷前,章郁云都给了小费。他说天还热,算是高温出勤,这里也还没开火,没得招待,就给大家买水喝了。
一行人谢过东家才前后撤离了。
小楼是二层两开间格局,每层一间明间带一间卧室。
当初楼下的是给陈妈住的,圆圆一直跟着奶奶睡。
木地板全部护理打蜡过,屋子里有浓重的松香味。章郁云套上了保洁公司余下的一次性鞋套,来免于地板上留印子,梁京穿得高跟鞋,她干脆弯腰摘脱了鞋子,堂屋是有门槛的,她坐在门槛上光脚丫去套鞋套,
乌漆的地板上,踩着她白皙的脚,指甲盖上是一点点鲜色的红。
章郁云来牵她的手,楼梯口在条几香案的墙后面,窄窄的一道,他已经上去过一遍,这遍是陪梁京走的。
上回晚上,她在这个楼梯口哭得歇斯底里。
二人一前一后涉梯而上,梁京死死拽着章郁云的虎口处,她落后的声音在尽力平缓道:“我住下面那间吧。”
她不太想上楼。
章郁云半回首瞧她一眼,“哦,那我呢?”
“……两个房间。”梁京提醒他。
“所以,不住一起哦?我还怪怕的。”
楼梯口没有点灯,只有朝东那一面有一扇小小的气窗。光泻进来,披露着章郁云一个笼统的背影,看不清他的形容。
他故意拿捏着腔调说话,梁京即刻停步在阶梯上,她认真告诉章郁云:“你不要这样。”不要吓她。
二楼明间原先是奶奶读书喝茶的地方,梁京上学后,她的书桌、书架全规整在这里。奶奶带进来的物件全被淮安后来清点房子的时候收回头了,至于梁京的那些课本读物也全扫出去了。
眼下空落落的几个博古架和一张书案。
空气里有干净的浮尘味,梁京一直半隐在章郁云身后,她害怕,怕十年前的恶梦突然窜出来,像猛兽撕咬、吞服她。
章郁云再往前踱几步,伸长手臂,推开了卧室的门板,映入眼帘的是,已然西山落的太阳,还是从南面槛窗射进了长长一尾余晖进来。
几乎将卧室对角线切割开来。
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架子床,一个衣帽台架,再就几个樟木箱子齐摞着。
朝南的槛窗视角开的足够的大,里外边沿都是水泥的,抵着窗沿边下原先是两把玫瑰椅,现下保洁清理的缘故,工人移开了没全部复位。
梁京退缩的情绪太明显,拽得章郁云手心跟着生汗。
他说电力恢复了,但是电器还没进场。“圆圆,你热得一脑门子汗呀。”
说着,他两手抄在她腋下,像抱小孩那样,用力一叉,给她托抱坐在窗沿边上去了。
梁京本能骇,张大嘴巴,哭腔下来了。
章郁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由她死拽着,笑意沉沉,“别怕,我扶着你,凉一下,也许清醒点。”
梁京下不去,身子绷得紧紧的,几乎咬着牙。而身后热意的风从她两边、发丝、腋下穿行过来,并不算多凉爽,但总归疾快带走些湿汗及惊慌。
她慢慢听神过来,才发现章郁云和她一样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