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就转身走了,保良在不远处候着章郁云,后者从下属手里接过热毛巾和外套,二者一起消失在廊道尽头。
梁京看这一幕好久,无来由地,也许是想看清章郁云的去向,也许是想用这种目送的方式,和他沉默道晚安。
*
梁京回去后,简单卸妆冲澡,她去敲Elaine的卧室门。
Elaine和陈妈都歇在一楼,免去爬楼梯的腿脚。
一楼多蚊蝇,开窗关窗难免会放进几个,Elaine闻不惯电蚊水的那个味道,所以夏天她都是提前点蚊香驱蚊。
床上也支圆顶落地白色纱帐。
小时候梁京最爱和奶奶一起睡觉,她说放下帐子,像个小房子,只有圆圆和奶奶。
“隔壁姚姆妈送的两个小香瓜看见没,陈妈给你湃在井水里,比搁冰箱里好,凉不激人。”
“Elaine,和您说件事,……我转正了,也加工资了。”
奶奶听了去,配合着圆圆的喜悦,“那么,请我们吃一顿是跑不了了。”
“您从前不是最烦这种论调的吗?”Elaine老是说,最看不惯中国人世故里的这套,总之开心也要吃你一顿,不开心还是要吃你一顿。
“那是别人。我吃我孙女的,不是天经地义吗!”Elaine看上去心情很好,其实从她认知圆圆也许没什么大局促之后,她就一直很平和喜悦。
乃至,梁京和章郁云的来往,她都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后来Elaine告诉圆圆,管也管不住,关得住人,关不住心。
也不能时时刻刻去看着,感情的事,最忌讳强行去拆挡,轻则伤情分,重则丢性命,都有。
“他想请您饮茶?”
其实老太太从圆圆进门那一刻,就知道她有难言的话要张口,“郁云?”
梁京和奶奶说了,去崇德巷那里的念头。
Elaine听后,手里的蒲扇许久没有摇动,梁京顺势接过手来,替奶奶微微地打着风。
“圆圆,我得承认,我们姑娘真得长大了。”
Elaine半严肃半落寞的眉眼说,从前我们的圆圆没这么知眉眼高低的。现在也许是出去历练了,也许是跟谁学谁了,会揣摩人的心思了。
再一点,
奶奶说,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岁的自己。
家里不同意和梁家那小子,沈韵之就和父亲说,反正我人是他的了,父亲叫我嫁给别人也可以,我要和梁彦程说清楚。
不让我见他一面,我就和佟家人干脆摊牌,反正佟先生心目的沈小姐没那么清白。
父亲气得在书房里跺脚,说这个女儿是白养了,你们谁要就要吧,他反正不要了。
然后,沈韵之被父亲关了三天。
三天里,她水米不进,也不吵不闹。
最后父亲请医生来给她打针输营养液的时候,韵之揪着父亲的一根手指头,像小时候父亲带她上街那样,哭得梨花带雨,求父亲允她罢,她真得好喜欢梁彦程:如同我爱父亲一样,是打心眼里来的。
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不要父亲,但是我因为这件事而失去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我也许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