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只能说——
“真悠闲啊,你。”
20.
—2018年1月,葛饰区,廉租公寓—
把派克大衣丢到地上。毛衣和棉布裙也一样,软踏踏皱巴巴地堆在大衣上。她的衣服好像还散发着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明明她已经离开医院好几个小时了。
廉租公寓的卫生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月深冬寒冷的风吹拂着她赤.裸的身躯。
站在镜子前,她看着止不住颤抖着的自己,根本不知道战栗的诱因究竟窥见了残缺的人形,还是因为风太过冰冷。
但她知道她为什么想要看着自己——是因为她想要好好地看着自己。
这样的动机与理由听起来像是绕口令。只有是之自己知道,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自己了。
医生那么认真地看着她的身体,她却一直都没有胆量做出同样的事情。这是多么可笑。
从镜中映出的是消瘦的人形,垂落的长发盖住肩头,薄薄一层的肌肤包裹着骨架,泛着苍白色泽。过去的伤口变成光秃秃的模样,依旧丑陋,似乎还能感觉到被撕裂的疼痛。
平常有宽松的衣物遮盖着,所以很难发现,其实她的躯干有些微微倾斜了。这当然是因为残缺的身体无法以完全直立的状态保持平衡,所以才以略微扭曲的方式对现状进行妥协。
她觉得她在注视着自己。但真正映入眼眸中的,真的是她吗?她找不到答案。
不想看。
好丑陋。好扭曲。
她闭上眼。
搭在肩头的一缕发丝缓缓滑落。是之挑起发绳,一端缠绕在指间,一端用牙齿咬着,手掌拢起发丝,慢慢地试着束起长发。
她的动作慢得近乎笨拙,这都是因为仅存的这只右手并不是她的惯用手。她也始终没能习惯让右手去做出所有的动作,哪怕她现在只剩下了这么一个选项。
尽管动作缓慢,她还是束起了发丝,又将发绳打成了死结。
然后,拿起剪刀。
和摆在医生办公桌上一样的、黑色的剪刀,刀刃锋利又干涩。
但其实是不一样的。
是之想起来了,她的这把剪刀,是左手专用的剪刀。如果用右手的话,一定不会那么锋利。
尽管想起了这一点,她还是剪了下去。
21.
—2006年7月,京都,十字路口前—
“硝子啊硝子,你说,校服的裙子,是不是可以再剪短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