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魔法师强撑起笑容,谦恭地应道:“臣下一时有感而发,倒被陛下拿来取笑了。”
“开春之祭乃是一年中最应该喜庆欢乐的日子,有玩笑可开的话,多多益善!”仁明王以爽朗的口气轻轻带过此事,眼望着公爵那边,不着痕迹地示意公爵不要再寻衅,“……没什么意思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国王还不致偏向公爵那边,自己尚没有失去仁明王的宠信,至少现在。萨拉司坦悬着的心终于稍有些落回实处的感觉。
队列继续往城外行进。按仁明王希望的,君臣三人不时轻松谈笑几句,萨拉司坦游刃有余地扮演着自己该扮演的角色。他向来可以做得很好,也能从官场上暗藏心机的言辞交锋中找到乐趣。但今天不知为何,胸中却像是哽着一口逆气,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一股深重的倦意。
回想过去为陛下筹划着如何带领凯曼走上独霸之路的那段时日,陛下固然对他是十分信赖,他也还未想到一两年后便有资格“功高震主”了。只考虑如何尽快达成自己的目标,而不需为彼此相互猜疑而浪费心力,那该算是一段让人愉悦振奋的日子。可惜,待到事有所成,目标不再遥远的时候,原先的专注便免不了渐渐消散,开始更多地考虑个人的得失,猜疑、防备、嫉妒,各种龌龊想法都冒出头来。回首时,同心同德的伙伴关系已经崩毁殆尽。
而到了今日,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今后的有生之年,恐怕都要在与猜疑和嫉妒的相互周旋中度过了。况且战事也并不平顺,按他刚刚接获的那个消息,今后还有的头疼……一下子想到这许多烦心事,萨拉司坦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网密密实实地缠住了,心口一时沉沉冷冷,也说不上究竟是怎么个滋味。
不经意间,那一年春祭时指间传来的修雅和萝纱的温暖竟依稀浮现。双手略一牵动,却又化为虚幻,终究只是记忆中模糊的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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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能伴王出行的都是相当有身份的大臣贵族,不过其间自然得分个三六九等。萨拉司坦和林伯伦公爵这两个宫中炙手可热的红人占据着最接近仁明王的显赫位置,在他们之后的大臣贵族们视权势高低,恩宠厚薄,也各有各的位置。基本上,一个人在王朝中身份的高低,与他和那黄金车架之间的距离成反比。
于是,像诤君杰伊这样挂着世袭的闲职、半红不黑的贵族,便只能排在队伍的后半段了。
虽然与黄金马车那儿隔着一大段距离,中间还夹了三四十个官员贵族,论理杰伊只能从人群空隙间偶尔瞥见萨拉司坦和林伯伦公爵的身影。不过看来他鼻上那副小眼镜效果非凡,他隔得这么远,竟也能敏感地觉察到片刻之前他们之间的僵硬气氛,脸上浮现似有深意的沉稳笑容。
萨拉司坦和林伯伦公爵之间不明显的交锋,应该只有一开始便对他们间的关系大致有数,又特别留意的人才看得出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帝都中王公贵族云集,若论地位尊崇,权势高低,诤君在这儿不知要排到多少号去。然而,实际上杰伊暗中却在以另一种方式发挥影响。就连萨拉司坦和林伯伦公爵这两个当事者也没有觉察到,实是这个地位平平的诤君暗中操控,他们才被牵引着发展成今日的对立关系……
萨拉司坦头脑聪明,个性沉稳,更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忍心志。支持凯曼继续这场战争的除了魔王罗炎的强大战力之外,萨拉司坦的智略也要算是一大力量。若说罗炎的战力是锋利的刀刃,那么萨拉司坦的头脑便是挥刀的手。若能削弱萨拉司坦在凯曼的地位,也等于大大削弱了凯曼的战力。因此诤君一开始便在算计如何分化他和国王间的关系。而看来看去,林伯伦公爵就是最好的着力点。
萨拉司坦年轻且背景浅薄,却凭借掌控魔王罗炎这个关键和他本身的智计才略,在短短两年间便得到仁明王极大的信任,这本已十分容易招人嫌忌。林伯伦公爵在王座之前的地位免不了因萨拉司坦而受到冲击,自然很容易兴起对他的敌意。只要在背后再轻轻加上一把力,不难令他敌视萨拉司坦,从而自动替杰伊做了他想做的事。
而要自然地诱导公爵敌视萨拉司坦,方法其实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