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枢才一下轿子,顾不得浑身湿透,水淋淋的扑到赵兴跟前,拉住赵兴的手,语不成句的说:“离人,这雨不能再下了,城西房子已经倒了一片,四乡房子都有受灾者,这雨……不能再下了。”
他们来的时候,赵兴看着炉火还在心疼。这可是他最后一点竹炭储备了,他房子大人多,消耗的炭火量大,又不能像汴梁城一样家家用上煤炭。连续的大雨后,工人们已经开始烧木料取暖了,等这次宴会开完,估计他也要劈家具烧火做饭了。
听到揭枢的哭诉,赵兴有点哭笑不得。这厮真把我当作主管下雨的神了。天要下雨,我怎么可能像关水龙头一样,让这雨说停就停……我现在还烦着呢。
“平仲,这事不由我做主啊”,赵兴语重心长的回答。
周邦式也犯浑了,他拱手劝解:“离人,四邻父老谋生不易,一顿大雨,薄施惩戒已经够了。这雨,怎么说,也该停了。”
赵兴被这话差点气歪了鼻子,通判孙逋还在凑热闹:“赵兄,这雨再下下去,就要成灾了……”
“已经成灾了”,揭枢拧着眉,不满的抱怨。
跟古人没法讲道理,赵兴总不能逢人就上去解释——“嘿嘿!您听说龙王爷和我有一腿那事了吗?告诉您,那是谣传!”如今,他唯有苦笑着递上几杯热酒,吩咐仆人拿干爽的布袍来,给几名官员更衣。等到他们坐在酒桌上,揭枢激动的眼泪汪汪:“热菜啊,我多久没吃过热菜了。”
孙逋翻了个白眼:“我还多久没吃上热饭呢……你还好,家里还能弄到炭薪,我都断炊多日了。大雨初降时,我还能啃几个冷饼子,再后来,饼子都长霉了——现如今我家什么都长霉,你闻闻,我这官袍都有股霉味。”
周邦式没有抱怨,看他盯着那桌饭菜垂涎欲滴的神情,估计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嗞——揭枢美美的喝下一口热酒,揭开了抢食行动。几个原本还在矜持抱怨的人,几口热汤下肚,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直到酒足饭饱,三人才满意的拍着肚子,打着饱嗝,又把话题转到大雨上。
“离人兄,这场雨该停了吧……”
赵兴望着亭外,愁得:“梅雨季节,一下应该一个季度,这才下了十来天,谁敢说停?不瞒诸位,今天诸位来访,我这已经用上了最后一捆炭薪,等诸位走后,我也要吃冷餐了。”
“你怎么能没有炭薪呢?苦着谁也不能苦着你呀”,揭枢急切的嚷嚷。
孙逋与周邦式都在拽揭枢的袖子,孙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以恍然大悟的神情说:“我明白,我都明白,赵兄已经没有炭薪了。”
揭枢呆了一下,马上神态轻松起来,他频频点头:“我明白,离人没有炭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