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骤然袭来的失重感叫殷时宁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少年冷着一张脸,平静道:“你不如自己同他去说。”

“你——”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他就这么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以公主抱的姿势抬到了隔壁院子。

梁老头正一脸爱惜地爱惜给娇娇擦蹄子上沾到的泥,听到动静转过身,被他俩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干嘛?”

殷时宁也答不上来,他正在风中凌乱。

虽说他穿越的这具身体还是少年,但他本人好歹也是个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还是个男人,怎么、怎么就能被一个小孩轻易地抱起来呢?

少年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出神,便对梁老头说:“他有事找你。”

“什么事?”梁老头朝殷时宁看去。

殷时宁艰难回神:“……我好像,发烧了。”

“嗯?”梁老头伸手在他额上一探,眉头便皱了起来,急急抓过他的手把脉。

过了会儿,梁老头无语地将那只手放下:“你这是体虚、积劳,又受了风寒。既然病了还穿这么点,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裳?你脑子呢?”

他的脑子……

殷时宁看了少年一眼,懒得再辩解:“忘了。”

为免梁老头再骂,他又补了句:“本也没几件衣裳,本想同你说,改天得下山再买一些。”

他离开殷家的时候一穷二白,现在穿的是梁老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衣服,这几天,一件撕给这水多的淼淼同志当绷带了,两件脏了没来得及洗,还有两件衣裳,一件他正穿着,另一件分给了淼淼。

“裁吧,明日我下山时给你带几尺布头,让村头的老张过来给你裁几身衣服换。”

老张——殷时宁奇道:“是张大娘?你不是躲她么。”

“她本就会给村里人做裁缝,荔南村就数她裁衣手艺好,请她怎么了?我给银钱的!”梁老头这话颇有些气急败坏了,像是不欲再同他说,忙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去,“我这会儿下山去买几个熟菜回来,还能赶得上晚饭。你脑子清醒不?清醒就自己抓副药吃。”

退热的方子给这少年用了几天,殷时宁早就记下了,这会儿他吹了冷风,也觉得头不似在屋里时昏沉,便点了点:“行。”

“那我走了,你……”梁老头顿了顿,“若是没衣服可加,就裹条被褥!”

“……”殷时宁被他逗笑,“是。”

刚被赶进猪圈没多久的野猪于是又被赶了出来,梁老头套好车,往车上一坐:“娇娇,走,咱们下山!”

野猪从鼻腔里发出应和,拉着车出了门。

院子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殷时宁回过神,顿觉尴尬:“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少年垂眸,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娇娇?”

“……”靠,他竟忘了这茬。

殷时宁抿了下唇,找不到好借口,便也学少年的样子闭嘴不出声,任凭他如何去想。

横竖都被人当成仇家了,这种言语上的便宜又有什么要紧。

“若是早晨我不提意见,你是不是还打算赐我个‘猪’姓?”少年可没有点到为止的打算。

殷时宁难得刻薄一回,还被反复鞭尸,加上身上起了热度,这会儿脸就有点烫。见翻不了篇,他把心一横,点点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什么?”

“姓朱,那之后就喊你‘朱淼淼’。”殷时宁抬眼回视,“看我做什么?朱本来就是个大姓……朱紫的朱。”

少年深沉的眼波轻轻流转。

片刻,他将殷时宁放下,轻嗤一声:“等我想起姓名,若我真不姓朱,你替我乱认了祖宗的话……”他将声音压了压,语气十分危险,“——我是定要押你去我族中祠堂跪上三天三夜的。”

殷时宁:“……”

殷时宁:“你讲理m……咳咳、咳咳咳……”

喉头骤然一甜,他偏头咳了个惊天动地,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再抬眼时,又是通红的眼角,还盛着一汪泪,看着楚楚可怜,语气却十分不客气,“你讲理吗?你想不起名字,是我的错?当我愿意让你留下还是怎么的?”

见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却不答话,殷时宁喘匀了气,又道:“给你取名无非是为了好叫,你既不满意‘朱’姓,换一个便是了。主要你不觉得光喊‘淼淼’有点像姑娘吗?”

“不也是你取的吗?”少年仍是那副轻嗤的语气,“不满意?”

“……”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他很满意这名字一样。

殷时宁顿了顿,点头:“是不满意,我看你应该大名叫‘不讲理’,诨名叫‘阿理’才对。”

阿理。

跟“阿宁”倒是有点像……都一样没什么水平。

少年略一挑眉:“你该抓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