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茂瞪了自家傻小子一眼,转头和颜悦色地跟盼春笑道:“我人老无用,庸庸碌碌守着这个锅啊灶啊,已经快两个月没得太子爷的称赏了,这蟹酿橙是余良娣想出来的,好却让我得了,真不知我这老家伙该怎么谢才好了。”
“王伯,你真是好没意思,”盼春手伸在灶前取暖,回头皱了皱鼻子,“难为我们主子还说,为了她一个想头,叫您日夜琢磨的受累了,叫她怪不好意思,偏偏你还在这儿跟我假客气,什么时候这油滑路子都往我身上使了?快收了这调子,什么谢不谢的,假死了,你再这样,我回去就跟姑父说,你背地里嚼舌根,说他老到不能动了。”
“我什么时候说他了?”王丰茂很冤枉。
盼春:“你跟我姑父年岁差不多,他只比王伯你小三岁,你都‘人老无用’了,那我姑父还能好到哪里去吗?”
“嘿,”王丰茂挑眉,笑了一笑,回头跟王骡子说:“还是余良娣会调理人,你瞧,这笨丫头在棠梨殿当了一个月的值,说话都尖利刻薄多了。”
王骡子笑了笑,没搭话。
反而朝盼春道:“我记得沈姨跟你一样,都是今天休沐,她按理比你早些,这会儿应该早就在家里头,早膳肯定也还没吃,我给你装些刚出炉的包子小菜带回去,也省了再跑一趟,难得有闲儿,在家多歇会儿觉吧。”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呢,”盼春摇了摇手上提着的暗红漆盒,弯眼拜托道:“骡子哥,你给我多拿些包子蒸饼呗,昨日摊我守夜,整好太子殿下过来,我也不敢瞌睡,睁着眼睛守了一夜,现下回家一歇,我是打算要睡个饱了,你给我多拿些吃的,晚膳我也不出来领了,就在床上躺着,饿了就热点包子吃。”
王丰茂晃着摇椅,啧啧:“打小就是懒筋懒骨头,长大了也不见好。”
盼春不理他。
“多大点事啊,”王骡子拿过那红漆木盒,边往外走便说:“等着啊,我去给你装几碟凉拌猪耳朵,还有卤鸭头,你一向喜欢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盼春走了有一会儿,王骡子回到灶上,慢慢熬着一锅羊汤。
王丰茂忽然道:“吴连说过,再过几年,他跟沈英是打算把春丫儿送出宫去过正经日子的,嫁妆钱都备好了。”
“我听吴叔说过,”王骡子看着羊肉汤上缓慢浮上来的一个又一个气泡,奶白的汤色,咕嘟咕嘟就香气满屋了。
“我也给她准备了一份添妆,前几日出宫采买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个木材商,手上不少好木头,打一套家具,子子孙孙能用好几代,挺好。”
她会子孙满堂,有许多儿女。
而他,只想看她多笑笑。
……而已。
……
盼春走着走着,忽然拐了个弯,往内文学馆去了,这几日,主子喜欢到内文学馆看书,她姑姑是这儿的女官,自然各种方便,可今日姑姑休沐,当值的是一位老嬷嬷,盼春想了想,还是觉得过来跟人家打声招呼比较好。
“朱嬷嬷,我听姑姑说您晚上总爱喝两盏,特特给您带了盘猪耳朵当下酒菜,放桌上了,您记得收起来,我们主子过会儿八成要来抄书看书,她找的书杂,放的散,不好找,她又不怎么爱使唤人,您对这儿熟,多操劳操劳……”
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站在木梯上,拿着鸡毛掸子给上层的书籍扫灰,朝下一瞥:“知道了!比我这老太婆还啰嗦!”
盼春提着食盒,心情不错地走在永巷的小路上,心里盘算着,哎呀,快要发月钱了,到时候可以到尚食局给姑父打一壶酒,姑姑的银镯子旧了,花点钱到尚功局找匠人熔了,重新打个时新款式,嗯……她自己也该做件新衣服了。
真是想想就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