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这是一个单机游戏的代码。美术素材方面，则是在商用的素材库里，挑选了最便宜的一些素材，音乐也是如此，整个游戏的开发成本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檀黎斗在研究完了这个游戏的代码之后，忽然从那个狂热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他喃喃自语：“还是得先观察一下玩家的反应，再制定计划……”

他这样说着，又重新切换了自己的账号。

于是他脑子里那种强烈的、敲代码的欲望忽然之间就消失了。桐生战兔看着自己面前的游戏，他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下。

但毕竟代码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注释的话，过了一个小时，就连自己恐怕也会陷入完全读不懂的情况。

战兔脑中的公式滚动了一圈。

他看得懂这些代码，但他对做游戏真的一窍不通，说以他也只能简单地检查一下。至于这个游戏的成品是怎样的——那就是只有玩一下才知道了。

桐生战兔研究了一会儿这个天才账号敲下的代码。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撮呆毛顽固地竖在头上。网吧隔间的隔音不是很好，战兔在这里研究代码的含义，耳边传来的是隔壁的游戏音乐。

桐生战兔得出了结论——首先肯定，他失忆之前肯定不叫檀黎斗，因为他对游戏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在游戏公司上班的话，大概第一天就会辞职了。

就在战兔放弃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藏在这些代码里面、唯一的一行注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战兔其实切换账号之后，脑子就不太清楚了，他知道自己模模糊糊在代码里写了什么的，但真的看清楚自己写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

重重叠叠像是艺术品一样的代码里，藏着一行字。

//咒灵是神明赐予人类的灾厄，那么游戏就是我给予人类的礼物

战兔检查了游戏的代码，把这个游戏上传到了游戏论坛里。他消除了电脑上所有的痕迹之后，他离开了这个网吧。

战兔骑着自己的摩托回到了家中。

在这片土地中，一个未署名的单机游戏忽然在年轻人当众流行了起来。

游戏的画面相当朴素，在这个安卓或者ios系统还没有出现在手机中的年代，移动电话流行的还是塞班系统。而这个专为塞班系统设计出来的游戏，成了年轻人打发时间的东西。

安装起来也很方便，点击进入游戏之后，就会看到一个像素小人，在五彩斑斓的场景中跳跃，越过障碍物，完成一道道关卡。

关卡的难度设计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因为游戏的难度就放弃游戏，也不会因为过于简单而令人失去乐趣。

因为游戏本身太出色了，所以就连天与咒缚也会迷上这样的游戏。

甚尔在边玩游戏边赛马。

甚尔玩游戏的时候，八号马刚好第一个越过了终点线，甚尔输了一大笔钱，他面无表情地等待着下一轮开始，漫不经心地操纵那个像素小人上下跳跃。

他平时不怎么玩游戏，天与咒缚让他的反应能力也很好，区区单机游戏，自然不在话下。

他甚至抽出了一点精神，去关注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那个陌生人。那是个滥赌成性、无可救药的赌鬼，虽然甚尔也没有什么立场说他，但一个事实是，每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总能看到这个陌生人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手中奖券的模样。

甚尔从大脑的角落里，挖出了一点自己还是大少爷时，禅院家告诉他的事情。

普通人当中，偏偏是那种性格极端、平时压力也很大的人，最容易吸引咒灵。对咒灵来说，这样的人简直就像是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灯似的。

而此刻，这个陌生人的身上果然已经爬了咒灵。

这个咒灵体型肥硕，停在陌生人的手上。这个人显然是看不到咒灵的，他只觉得自己最近的手变得非常奇怪，总是非常酸痛，他没有在意，填写完了奖券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在等待下一轮赛马结果的时候，他掏出了手机。

甚尔漫不经心地想，按照这个咒灵的成长速度的话，大概再过上半年左右，这个人的双手就要变得无法使用了吧？这么想来，倒是挺可怜的。

他没有半点要行动的意思。

穷极无聊下，这个陌生人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玩游戏。最近这个没有名字的游戏很火，基本上说到手游的话，就一定是这个，所以甚尔听到熟悉的音效时，他也没有在意。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人通过了第一关。

在他通关的那一瞬间，通关音效适时响起，而在那一瞬间，陌生人身上的咒灵就像是被戳破了一样，体型迅速小了一圈。

如果说刚才那个咒灵还是让甚尔都要多看一眼的体型，那么现在，这个咒灵已经被弱化到了不会对人类造成影响的程度了。

是巧合吗？

咒灵如果长期得不到咒力的补充，体型缩小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明明已经攀附在了人类的身上，却并不从人类的身上汲取咒力。

甚尔又看了一会儿，那个陌生人的游戏技术显然不怎么样，他的游戏玩到了第二关，第二关开局有一个颇为难跳跃的台阶，玩游戏的时候，如果不注意跳跃的时机，游戏角色很容易掉下去。

所以，很多新手便容易卡在这里，反复尝试、反复失败。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这个陌生人就已经失败了十次。游戏重生很快，他死得更快，反复的失败好像消耗了他所有的精神，他沮丧地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甚尔看到——

随着这个陌生人游戏的一次次失败，缠绕在他身上的咒灵，体型也在一点点变大。在他这样能够看到咒灵的人眼中，那个陌生人身上的咒灵已经明显到了让他无法忽视的程度。

第三章

这个游戏光速传播流行开来的时候，桐生战兔在打工。

他毕竟是寄住在别人家中的，能够为失忆的他提供一个住处，战兔已经很满足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要求更多。

早上，桐生战兔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出门了。他按照手机里的地址，一路摸索，来到了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

桐生战兔是在网络上找到这份兼职的。

他暂时还是失忆的状态，虽然他自信他脑中的那些技术，对于目前这个世界来说，一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毕竟截止目前，桐生战兔还处于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状态。

附近的便利店也不缺人了。

桐生战兔只能顺着网上提供的讯息，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兼职。他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宗教学校，学校的名字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学校里的人大概是有什么独属于自己的暗语，时常嘴里会说一些“咒灵”“咒术”之类的东西。大概是什么宗教用语吧——虽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但是桐生战兔对深入了解这些东西，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看在兼职费用不错的份上，战兔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工作。他每天会帮这个学校的高层传递一些文件，或者骑着摩托去运送物品，总之都是一些轻松的活。

没事的时候，他就和上司待在一起。

他的上司名叫夜蛾正道，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平时打工的时候，上司并不会太为难他。

桐生战兔看着正在做毛毡玩偶的夜蛾正道，犹豫了片刻，最后他委婉道：“你还真是心灵手巧呢。”

工作时间居然可以做这种东西，真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夜蛾正道完全没有听出桐生战兔的言外之意，他继续在玩偶中灌注自己的咒力，只当这是全然夸奖。于是他说：“算是吧。说起来悟和杰他们也快到了。之前送任务书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他态度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桐生战兔也只是在这里打工的打工人而已，于是他很快放弃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敬业想法。

在这个时候，五条悟来了。

虽然经常出现在夜蛾正道的身边，但是桐生战兔长着一张不会做坏事的脸。加上他的确没有什么作为咒术师的天分，甚至连咒灵都看不到。

所以，没有人会对他太过在意。

五条悟也是如此，他是带着夏油杰来的，夏油杰事先跟高专申请过了，所以今天他身后跟着一只二级咒灵。他看到桐生战兔，自然地开口：“能帮我们买一点咖啡吗？”

他看似是在使唤人，其实只是因为接下来，他们想要调查那个传说中对咒灵有影响、危险的游戏，所以不希望有人受伤而已。

谁知道桐生战兔指了指自己身边，说：“已经买来了。”

显然之前有谁用同样的理由支开过他。桐生战兔丝毫没有领悟到几个人的苦心，众人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

不过也没什么对他保密的必要。

夏油杰之前已经用自己的咒灵试过了。他自然开口：“这个无名的游戏，不知道是谁开发的。如果被咒灵缠身的话，通关游戏时，咒灵的力量就会被大幅度削弱。如果游戏输掉的话，就会从游戏玩家身上剥离出少量咒力，寄存在咒灵的身上。”

五条悟摘下自己的墨镜，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夏油杰，显然是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于是夏油杰只能说：“你看到我身边的这只二级咒灵吗？我输了一百多次，所以他从四级咒灵进化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是因为测试游戏的功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说到底一百多次这个数据还是太过于震撼人心了。

桐生战兔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擅长游戏啊……”

夏油杰并不是什么苛刻的人，他偏头看了一眼桐生战兔，他没有生气，只是说：“这个游戏一定是某个天才开发的，不仅游戏性十足，作为特殊的咒具也出类拔萃，我很欣赏开发者。”

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桐生战兔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抓了抓自己的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是天才嘛，所以这种程度其实也轻轻松松……”

“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咒术界有这样的人。”五条悟完全没有在意桐生战兔的话，“有可能是很多人一起开发出的这个游戏。”

夏油杰点点头：“和我的猜想一样，这简直是杰作，太不可思议了。”

桐生战兔被他们夸得有些飘飘然。他虽然没有搞明白咒力是什么东西，也没搞明白咒灵是什么东西，毕竟这种非科学的产物，对于他这种生活在科学世界中的人来说，挑战性还是太强了。

但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好人，夜蛾正道更是心肠软的代名词。这一点桐生战兔还是明白的。

而现在，他们正在夸奖他的作品——虽然是在系统的帮助下，用檀黎斗这个账号做出来的，但那都是他，所以没差。

于是他高高兴兴地说：“真好啊，我做的游戏竟然那么受欢迎。”

桐生战兔本来以为面前三个人会继续夸奖他来着。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夜蛾正道犹豫片刻，还是说话了：“你是开发者？这件事情稍微有点……你知道咒力的运作原理吗？”

桐生战兔本着科学的精神，说：“类似电力这样的感觉吗？”

大错特错。

“所以你不可能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夏油杰耐心道，“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不过说起来，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测试游戏。”五条悟想到这里，他把手机递给桐生战兔，“开发者，你也试试看？”

桐生战兔接过了手机。

虽然他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但是这个游戏，他一次都没有玩过。檀黎斗那个账号简直是游戏之神的化身，一般人写了游戏之后，都会测试一下，防止游戏出现bug，但在檀黎斗的状态下，只有和游戏相关的事情，好像都变成了呼吸一样简单的存在。

你会学习如何呼吸吗？

桐生战兔自然也觉得，区区游戏而已，他怎么可能被难倒呢？他的反应能力也很强，一般的桌游他也玩过，电子游戏而已，他应该没问题……

gameover。

桐生战兔陷入了困惑当中。

他捏着手机，甚至能回忆出这个关卡对应的代码是什么。要他默写的话，也绝对不成问题，每一个隐藏的障碍物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虽然切换了账号，但是——他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这个事实是绝对不可能被改变的。所以到底为什么，他的游戏技术会差劲到这个程度呢？

桐生战兔不相信自己的技术居然这么差劲，他又尝试了一下。

gameover。

夏油杰身边的二级咒灵肉眼可见大了一圈。几个人围成一团，看着桐生战兔，他们是想笑的，但是最后忍住了，其中五条悟的表情尤为夸张。

夏油杰安慰他说：“游戏的开发者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你会向往他也无可厚非，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他的话说得异常委婉，其实只有一个意思——游戏的开发者？怎么可能，别做白日梦了，游戏技术差到这种地步，这个游戏不可能是你的作品吧。

他说得委婉，但五条悟就直白多了。

五条悟的声音震天响：“噗——我是说，杰，我们是不是应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测试了？”

夜蛾正道拍了拍桐生战兔的肩膀，他说：“你今天就回去休息一下吧，如果明天想休息的话也没有关系。”

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可我真的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天才。

桐生战兔张了张嘴巴，他什么话都没有能够说出来。

他只能点了点头，默默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前，还帮几个人带上了门。

桐生战兔骑在摩托上，已经离开高专范围内时，他仍然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不合理了。他用在高专兼职拿到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一个手机，现在，他掏出了手机，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应该练习一下玩游戏。

但是为了证明游戏是自己开发的，所以努力游戏——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桐生战兔在刚刚的对话中，意识到了重要的事情。

那个咒力，恐怕不是他想的宗教用语、电力之类的东西。

战兔说：【切换账号。】

如果是开发什么武器的话，战兔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科研能力，那对他而言，就好像是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

但如果是游戏相关的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切换一个账号来。但桐生战兔有一种感觉，每次他换脸之后，就好像更换了一个崭新的人格一样，“桐生战兔”会做的事情，“檀黎斗”根本就不可能去做。

不过，他觉得这种事情应该顺其自然。

他说：【系统，换张脸吧。】

【换脸完毕，当前的账号为：檀黎斗。】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出现在了这里。他停好了摩托，整理了一下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神情愉悦。他在身上找了一圈，找到这段时间攒下的钱。

虽然本质上都是一个人，但是切换账号、换脸这件事对他的影响非常大，刚刚他还想着通关游戏的事情，但是在切换账号之后，他就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想到桐生战兔的时候，也没什么认同感了——从这一点来看，这个系统还挺厉害的。

檀黎斗走进一边的电器商城，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了。他花光了作为“桐生战兔”时积攒下来的全部金钱，丝毫不心疼。

檀黎斗走进一边的咖啡厅，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游戏运营的数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愉悦地继续查看着，可是没多久，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游戏出bug了。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游戏之神，居然会出bug？究其原因，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0咒力的存在，这简直像是证明了圆是多边形一样不可思议。

檀黎斗的表情变得很可怕，可没多久，他又平静了下来。

他要去见见那个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