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公差手中拿了口枷虎视眈眈的望过来,老太太打着哆嗦闭了嘴。

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等来了宫里的太医,直到给卫家老太君诊了脉,施了针,又取出丸药伺候着服了,三司官员这才重新归了座,然而却仍然没有一个人理会纪老太太,而是按部就班开始提证人。

当年从毒药下侥幸活命的陪嫁侍女叫做玲珑,原本在边关的时候是卫晚晴的亲兵,身体素质远比江南地区普通女子要强悍,那原本能要了人命的一碗药下肚,被她挣扎着吐出来些许,剩下的分量,催坏了这个女子的身子,却没能要了她的命。

被草席子卷着丢在了乱葬岗之后,玲珑竟然又渐渐缓过了气息,挣扎着爬到路边,被一个刚好路过的货郎见到,一线的恻隐之心,让货郎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带回了乡间老家,虽然从此百病缠身,又被毒素烧坏了喉咙,却也挣扎着活到了如今。

这个形如朽木的枯瘦女子心知自己口不能言,生怕到了公堂上时间所限不能表达清晰,从江淮来京的一路上,每日都在挣扎着写诉状,她一个边关出身的女兵,原本大字不识一个,是在乡下靠着给书塾里的先生免费浆洗缝补,换来了一个可以在窗外聆听的机会,自己磕磕绊绊的学了认字,如今跪在堂前,捧出的,就是那厚厚一摞字迹七扭八歪的状纸。

三司审官们心知此次公开审理的目的是为了在百姓心中给卫家正名,接过这厚厚的证词便令人当庭逐字逐句大声宣读。

玲珑没有文采,诉状上甚至到处都是错字,但却正因她没文采,写出来的东西完全就是平民口吻,此时落入百姓耳中,远比那些骈四俪六的华丽辞藻更为触动人心。

黑压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从一开始的屏息聆听,到愈来愈小声议论,再到后来,已是人人都在义愤填膺的怒骂不休,直至那厚厚的证词全部念完,偌大的空场之上已是人声鼎沸,几乎全都是怒骂纪家丧尽天良。

纪文栢呆呆的立在人群之中,脑中已是空白一片。

……他原本以为富而好礼乐善好施的纪家,竟真的……做出过如此泯灭人性的事。

而身边的纪文雪更是难以置信,到底周围人群聚集,她并不敢公然吵嚷,只双手死死的抓着自己同胞兄长的衣袖,流着泪喃喃道:“她……她说谎……爹爹和娘亲,怎么会……怎么会……”

她出口的音色虽轻,却仍被身边挤挨的人听闻,一个中年妇人诧异的转头上下打量了这一对看起来年少清秀的兄妹,皱眉道:“你又是谁?和那起子混账是什么关系?怎的竟还给开脱?”

这一句话入耳,纪文雪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开口。

……如此群情激奋的场面,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今只觉得到处都是凶狠的目光望过来,这个往日里任性骄矜的女孩儿,嗫嚅了半晌,竟连一句‘那是我爹娘祖母’都不敢说。

面对百姓的群情激奋,审案的三司官员却没什么情绪波动,眼见玲珑的证词念完,便按部就班的提审下一名人证。

再上堂的,是当年给卫晚晴接生稳婆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