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莫名有些感慨,低垂的视线,轻轻掠过自个的手指。
她已经许久不曾动笔墨了。
从前在尚寝局时,她倒是偶尔会在屋中练练字。
因“并不识字”,她那字迹便是忽大忽小地,墨色亦总调不匀,红菱还曾手把手教过她。
再往后,闲暇日少,麻烦倒是层出不穷,红药疲于应付,便再没写过字。
而在昨晚,看着稻草人上熟悉的那一笔烂字,红药便是再笨,也猜出这是谁的手笔了。
红菱。
她是三宫唯一熟知她笔迹之人。
红药整宿没睡。
气的。
也是怕的。
若非她提前防备,这腌臜玩意儿板上钉钉就是她的了。
届时,红菱完全可以凭借当年同屋的身份,“偶尔”寻出她“不小心收起来”的红药笔墨,两相印证,坐实此事。
每思及此,红药就恨不得一把抓花那张脸。
天幸啊天幸,管库时她基本以圈、勾、叉并手印为主,就没写过字,倒也不虞再冒出什么人证来。
缩在门边,红药啃着冷透了的饭菜,睁着眼睛到天明。
红菱晨起、梳洗、出屋,乃至于偷偷贴上她屋门,细听屋中“鼾声”的举动,尽在红药耳中。
她咬着牙根儿静待对方离开,又静等了半炷香,方偷偷潜至内殿后窗,确认红菱正在殿中,这才回到后罩房,把稻草人悄悄进红菱屋中,顺手还把自个儿的“墨宝”给拿了回来。
做这些时,她丝毫不担心会被红菱事后察觉。
这件事,没有“事后”。
她顾红药是笨,却也并非痴傻。
红菱与吴嬷嬷会算日子,她就不会了么?
此外,尚宫局每年送吉物的规制,她可比红菱和吴嬷嬷加起来还清楚呢。
今日必是“事发”之日,而孙红菱,再也没机会回到住处。
将留下的痕迹清理掉,红药自红菱屋中回转,再借晨起烧水之机,将那张“墨宝”扔进风炉,毁尸灭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没有一丝愧疚。
“罢了,喜穗随我来罢。你们几个,都去一边儿站着,不许说话,也不许走动,等一时宫正司的人会来领你们走的。”吕尚宫的声音响了起来,让红药回了神。
旁边几个小宫人一听见要去宫正司,当下簌簌而颤,肩上发间的积雪不停洒落。
红药不好显得及特别,只得也跟着抖了两下。
红梅原本便有些怕,今见红药如此,心中越发着了慌,不由也和着红药的节奏打起抖来。
那几名小宫人见状,更怕了,抖得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红药心说你们有完没完,却又不能不往下跟着,以免显得太不合群,于是,便也加大了抖动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