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瑕迩眼还未睁,口中却先呕出一口黑血,迟圩大惊失色忙不迭的上前要查探对方情况,便见对方骤然睁开双目,此前眼中猩红依旧未退。

“我受够你了——”闻瑕迩吐出口中残血,手掌紧拽心口,嘶声道:“图翎宫殿前枯萎的曼陀罗花田里,埋着他的尸骨。你给我赶紧去,再敢折腾我吐出一口血,你叔叔我就带着你一起下阴川去做游魂野鬼好了!”

他说罢猛地咳嗽一阵,几不可见的浅淡黑气从他心口的位置缓慢冒出,慢慢在虚空之中凝聚出一个雾状的男子身形来。

闻瑕迩抬眸看了那男子一眼,终是消了气焰,沉声道:“闻旸,谢你舍躯之恩。”

云顾真眉目青涩,听得他这句话,面上竟是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来,“叔叔,叔叔珍重。侄儿,这便去了。”

他点头,“且去罢。”

虚空中的青衣身形,逐渐隐去。

迟圩见到这番景象,愣愣的看着他,“前辈,方才,方才那是云顾真?”

闻瑕迩掩袖咳嗽不停,眉眼之间显出病色。一双手扶住他肩头替他稳住身形,他仰首见是君灵沉,倏然忆起对方为护他挨了乌苏十几道鞭,“给我看,你后背的……”他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阵发黑,旋即头一偏,猛地倒进了君灵沉怀中。

荒废的宫殿院落前,砌有一方石板围成的花圃。花圃四四方方,里面未种花草,只埋有一些深浅不一的泥土,看那泥土色泽偏深,隐约还透露出一些湿润之感。

说来也怪,北荒这样的地界风沙连绵,日头毒辣,便是有人精心打理的花圃泥土也时常干涸,而这块土地身处荒殿无人打理,土中又什么都未植,竟能持着这番润泽之感,实在怪哉,怪哉。

云顾真从虚空落下走进殿门,行至花圃前站定。

他垂首望着花圃中的这方天地须臾,蹲下身,欲要徒手挖开这些挡在他眼前的东西,手却毫无预料的从中穿了过去,寻了个空。

他望着自己这只没有实体,仿佛立刻就要消散的手,有些发怔,“我……”

这时,宫殿中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铃铛清脆悦耳的响声,贯彻整个宫殿,久久不散。

云顾真愣神,垂落的视线中蓦地多出一截墨青色的衣角,他倏的抬头,只见一人正立在眼前,垂眸凝视他。

仍旧是那五官深邃,英气逼人的长相,只是那双眼睛中少了从前常戏谑他时透出的笑意,戾气深重。

云顾真站起身,同样凝视那人。

他们视线交融,仿佛沉淀着万千情愫,却谁也不肯先说出一个字。

须臾后,云顾真启了唇,缓声道:“我有一个心仪的姑娘,平生最悔之事便是生前没能将心中的情意道给那姑娘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