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滚烫,里头加了驱寒的草药,汤汁泛着乌褐色,闻起来便知苦涩,韦沉香眉尖微蹙,小口小口喝着茶汤——这是她全天的食物。
使女眼圈微红,义愤填膺,“娘子,夫人太狠心了!您只不过是和郎君说了几句话,夫人就把您关在这里受苦,不许您出去就算了,还不许您吃东西,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夫人也不想想,您是圣人亲赐的孺人,总得服侍郎君啊,难道夫人要您以后一直躲着郎君吗?”
缓缓放下茶杯,韦沉香苦笑道:“姐姐是正室夫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她气消了,肯定会放我出去的。”
使女叹口气,“您啊,就是性子太软弱了,夫人才敢这么对您!”
韦沉香泪如雨下,“不,不怪姐姐,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她。”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使女虽然是个女子,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跺足道:“不行,再这么下去,您早晚会被夫人害死,我去找郎君,让郎君为娘子做主!”
她说完,不顾韦沉香挣扎着要起来阻止她,转身跑远。
门帘轻轻晃动,炉子里的茶水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水泡,韦沉香擦干眼泪,躺回枕上,合上眼睛。
半晌之后,房里响起一声轻蔑的低笑。
醴泉坊,永安观。
长廊曲折回环,通向正厅。
从进府的外厅、前院,一直到内院、寝房,百花齐放,林木葳蕤,阶前廊下,数千盆牡丹、芍药、玉簪、鲜支、玉茗竞相绽放,红的、绿的、紫的、黄的、粉的,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裴英娘在浓郁的花香中穿行,裙裾扫过铺满落花的砖地,香气久久不散,几只团扇大的彩蝶似乎把她的穿枝海棠花罗石榴裙当成怒放的一捻红,围着她翩翩飞舞。
她扫一眼铺天盖地、累累垂垂的各色花朵,心中啧啧道:这每一盆花,都是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