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宜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尽心,手上动勺的动作略微一顿,满脸皆是委婉的抗拒之意,忙摆手拒绝:“今日喝了舒嫔娘娘亲自熬的血燕,已是极为失礼,若是你日日着人来送,我恐怕真是消受不起了。”
她刚得了蛊惑君主的名声,若再得舒嫔如此尽心尽力的“照料”,怕是又有别的名号正等着她,况且说到底,她在宫中算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舒嫔娘娘如此对待。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在宫中……”舒嫔声音哽了哽,流露出几分难堪来,她勉力扯出个笑容,接着道:“我在宫中日日无事,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之人,炖个血燕而已,不费事的。”
她说得极为直白,意思是自己在宫中地位不高,就算来侍候她日日的吃食,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话让人听得难受,江知宜偏头望她一眼,想说点什么相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宜,只能闷着声音安慰:“舒嫔娘娘,没有人过的容易,你如今还好好的呆在宫中,切勿妄自菲薄才是。”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舒嫔的手背,动作极为缓慢,斟酌着语气:“你瞧我,从还未记事开始,每日的汤药就不曾停过,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或许有一日不用喝汤药了,也就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我这样的人,都不曾说过那样自轻自贱的话,你又何必……”
说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交谈,但因为彼此之间都太过坦然直接,平然生出些熟稔来。
舒嫔听完她这番话,心中颇为动容,反握上她的手,颇为苦涩的凄然一笑,回应道:“多谢江姑娘开解,说实话,自入了宫以后,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久在宫中,都觉得没了什么精气神儿,也没有什么盼头。”
她微微仰起头,双目渐渐涣散,好像在思索着入宫前后的种种,眉眼之间苦楚更浓,但独自一人在宫中生活太久,太过明白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不该向一个陌生人倒苦水,而就算倒,也应该只倒三分,保留在心中七分才是。
思及此处,她的失神仅存留了一瞬,须臾之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已经恢复了刚进殿时的温和,“今日遇见你,一时没管住嘴,多说了几句,幸而江姑娘不怪罪,又同我说这么多,我真是……”
她欲言又止,不等江知宜回应,又接着道:“其实江姑娘也不必为自己的身子发愁,左右宫中的太医日日都照看着你,而且皇上对此极为上心,必然会寻到好的法子,来好好医治你。”
“是,我也盼着能医治好自己的旧疾,这样也不至于处处为难。”江知宜松开她的手,清亮的眸子中仍有掩不住的期盼,随后侧目端详着舒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明白舒嫔此时的为难境地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未得皇上宠幸,在宫中尚且不能站稳脚步,对于这样的事情,她无能为力,且不说她能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就算能,她也不会掺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