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手腕都细得只摸得到骨头,”连烈锦唇角微弯,低下头蹭着高璟奚的手心,“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做逃兵呢,”高璟奚眼里揉着莹润的水光,默默看着连烈锦,轻声说道:“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什么梦?”连烈锦被高璟奚莫名哀伤的语气给惊到了,上药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我走在有着斗拱勾檐的街道上,闹市里灯火人群川流不息。柳絮似雪随风而起。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浮着许许多多精巧的莲花灯。我好像与你隔水相望,”高璟奚的声音温雅动人,她双眼里柔柔的水泽愈盛,如同被时间切碎了的星光之辉。
她闭了闭眼,红唇轻启,“我从白天走到了冬夜,一路走进了一个细雕流金的宫殿里。那宫殿里空无一人,唯有青铜瑞兽香炉上薄烟袅袅。月色朦胧,如同一池清水洒在青石板上,像是凝结成的一片霜。后来——”
“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
“那条河,不会就是碎玉河吧?”
“嗯,这样想来,应该是吧。”
“那又有什么,我们俩不也游过碎玉河嘛,下次做梦再游一次就得了。”连烈锦还沉浸在高璟奚醒来的快乐中,声音不由自主大了些。
“可尺水深深,触手可及,却终无法越,仿若镜花水月,可念不可得。”高璟奚心里沉甸甸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了笑脸,“那一夜的战况如何,你没受伤吧?”
“几百头宿狰全部斩杀,只是我军也损失惨重。他们都很勇敢,”连烈锦的神情有些低落,“但还是死了很多人,我们只来得及拿下代表他们身份的铁镯,来不及带走他们的尸身。所以这些天,多了许多秃鹫。”
高璟奚缓缓取下连烈锦围在眼睛上的白布,看见少女如同软玉般的肌肤,微微沁着粉红,金色的眼眸里浮着朦胧的雾气,精致的眉宇仿佛是用上好的漆烟软墨描画出来的。
“烈锦,这就是战场,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为死去的同伴哀伤,在我下令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人死去。与其沉溺于哀伤,不如奋起抵抗。这就是杀伐决断,”高璟奚脸色苍白,但眼里仍然闪着光,“到最后,我们攻城的时候,每一步都会有人死去,会有更多人死去。”
“你说,那般死去,有意义吗?”
“只要打仗,就会有人回不来,”高璟奚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死去的人,或许也包括你我,那样的话,你觉得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