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徐翠翠是这里唯一卫生员,畜牧排上下有个大病小情都要找她。
来人在毡房内四下看了一圈,没找见徐翠翠身影,伸手就拉住宁馥,“诶呀你跟我来搭把手好了!”
宁馥被他拉着跑,“我不是医生!”
一张嘴就灌了满口冷风,对方仿佛完全没听见她话。
直跑到宁馥感觉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脸存在了,那青年才拉着她一路冲进了羊圈旁小屋。
没错,羊圈。
宁馥这才意识到“要生了茹娜”是谁。——她看着铺满干草地上母羊,一旁是徐翠翠,想必和跑来找她青年错过了。
光线昏暗屋子里还站着一个挺高男青年,面庞黑黢黢,隐约能看见个高挺鼻子,看样是牧民。
“怎、怎么样了?”一路跑过来青年气还没喘匀,急切问。
徐翠翠语气不好,“难产,小羊憋住了,茹娜没力气。”
她现在也顾不上责问宁馥——她刚下“三条禁令”,对方已经打破了第一条,未经允许就跑出毡房。
这个年代,在图拉嘎旗这么个地处偏僻生产条件落后地方,农村里赤脚医生刚普及了新法接生,人产妇还在受产褥热威胁,更别提羊了。
这只叫茹娜母羊很可能一尸两命。
徐翠翠垂着头,心里不好受。她其实没接受过多少培训,懂得那一点点卫生知识全靠自己小时候给赤脚大夫做过几年跟班学徒。
母羊茹娜在干|草|上喘息着,蹄子已经不动了。
宁馥忽然道:“让我试试。”
徐翠翠没反应过来,宁馥就已经跪到母羊身边,把她挤开。
反正大家都束手无策,干脆就放手一试吧。
已经观察过母羊状态,宁馥吩咐:“给我找把剪刀来!”
一旁站着那个蒙族小伙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找了把大剪刀回来。
徐翠翠大叫:“你要干啥!”伸手就要来抢剪子。
她力气比宁馥大得多,剪刀锋利边缘,堪堪停在离宁馥脸颊半厘米地方。
牧民模样青年手疾眼快地制住了徐翠翠,将她手中剪刀拿下来交给宁馥,一言不发示意她继续。
“你疯了吗?!”徐翠翠嚷起来。
她身后青年健壮又把她拉得紧了一些,生怕她扑上去在宁馥脖子上咬一口。
“徐翠翠同志请你安静,现在帮我消毒。”女孩声音清朗中带着一种抚定人心沉着。既然人产妇可以侧切,那么羊应该也可以。
“放开她吧。”宁馥淡淡道,仿佛没看到那牧民青年不赞同神情。
那牧民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宁馥吩咐松开了手。他警惕站在徐翠翠背后,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将她按住。
徐翠翠气眼圈通红,骂道:“赤那,你怎么就向着她?”
但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也乖乖按着宁馥吩咐做了,手上动作不停地给剪刀消了毒。
五分钟后,小羊终于生下来了。
小羊羔满身粘液,眼睛也没有睁开,卷曲乳白色胎毛紧紧粘在身上。它似乎没有呼吸了。
一时间屋子里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宁馥咬咬牙,俯下身去。
她开始嘴对嘴给刚出生小羊羔做人工呼吸。——小羊羔这是冻僵了,应该还活着。
一次。
两次。
三次。
她心无旁骛。
终于在宁馥不知第多少次直起身来后,小羊终于轻微动了一下。
徐翠翠惊喜地大喊,“动了,动了!它还活着!”她与另一个男青年忙不迭地取东西来给茹娜和小羊清理。
宁馥累坏了,坐在地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怀里抱着小羊羔,前襟上都已经被沾上了污物,脸上也弄脏了。
二十岁牧民赤那站在屋门口,呆呆地看着。
黑夜里一片昏暗,那个女孩浑身脏污抱着刚出生小羊,她就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