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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上回浣衣局里,往常这些琐事就算闹到天上,她也不见得会伸一回手,可那回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替她解了围。

她不讨厌这个丫头。

声音不耐烦拔高,又问道:“你站起来回话,咱家不喜有人跪着。”

慕青站起来,低着头忐忑道:“奴婢……奴婢忽然想起贵妃,特来看一看。”

阮澜夜这才想起来,抬头一看,头顶上明晃的匾额‘延禧宫’,延禧宫和承乾宫只隔了一条宫道,她每回来找阿玉,总是从东长街走,从不走这条宫道,久而久之,她倒忘了,这道门槛,她也曾走了无数遍。

想起周贵妃,澜夜淡淡问:“咱家记得你是浣衣局出身,应该是不能上延禧宫来的,怎么突然想起贵妃了?”

慕青道:“贵妃娘娘曾对奴婢有恩,娘娘走的时候,奴婢没能相送一场,想起来心里有些愧疚,所以特来看看。”

愧疚?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宫女也会有愧疚,而她呢?延禧宫中相伴六年,她亲手将周家推入牢狱,将她从高处拉下来,说来说去,她的确对不起她。

她没有接话,良久才道:“夜晚道黑,你也仔细些,这里不常有人来,若是叫巡夜的捉住,有口也说不清了。”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慕青抬头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挑着风灯盈盈的光亮照在脸盘上有些昏黄,她踌躇了下,忽然喊道:“大人……”

阮澜夜停住脚步,居然没有发火,狐疑看她:“什么事?”

“大人知道……知道黑老婆儿么?”

手指在风灯的手柄上轻微摩挲了下,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来,她怅然道:“黑老婆儿……往常菜地里能见着,黑亮黑亮的,要是遇上了就能交好运气。”

慕青一怔,望向她的方向,黑夜中看不清脸盘儿,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是黑老婆儿,又正好还是好运气?

她不记得是怎么回的乾清宫,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远边池塘里传来几声蛙叫,叫得人心里渐渐生起凄惶来。

屋内有轻微的鼾睡声,春彤已经睡着了,她摸着月色爬上床榻,仰在那里细细思量,月色从槛窗里泻下来,她觉得那片光亮有些刺眼,伸手摸到枕头边儿上的团扇盖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