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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澜夜叫了太医,太医诊治说是潮热泄泻、困遏脾阳之症,这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开春就发过一回,上吐下痢,整整调养了一个多月。如今变本加厉,旁人劝也不顶用,说到底是纵欲过度,身子被掏空才一下子没挺住。

说来也奇事,大郢开国一百多年,出了高祖那会还算得上仁政德治,后来几位祖宗都不大得事。就拿仁宗来说,多少年不上朝,整日迷恋炼丹成仙,几欲连个继承大统的都没有,再往后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阮澜夜折身进左门,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色团领内监服饰的太监,一路小跑跟在身后,气喘吁吁道:“干爹,小殿下在启祥宫里大闹,碎渣子划破了脸,一帮奴才正跪在大殿里,儿子没辙……”

“作什么吃的!”阮澜夜拂袖大怒,“殿下年幼不懂事,这底下人都是死人么!”

小殿下是顺妃的儿子,大名唤司马钰,也是最为器重的继承人,若一切按照规制,明儿登极的就该是他。如今宫里宫外全都乱做一团,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再生事,大伙也就甭活了!

伏顺忙弓着腰说该死,顺势要上前,被他一声喝住。

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有作兴收干儿子的习俗,阮澜夜也有个干儿子,年前从御马监里提溜出来的,为人倒是机灵,爱拍马屁,整日干爹干爹叫得震心。倒不是图别的,依着他的权势,要什么样的使唤没有,宫里头生存,总要合乎时宜,就当养个猫儿狗儿似的摆在身边,图个逗趣热闹罢了。

侧身进了奉先殿,里头白幡飘飘,梵经阵阵,子时高皇帝的尸身就已抬进了奉先殿,古有寿终正寝之说,小殓之后礼部传了大喇嘛超度。司礼监掌管宫中一切事宜,彼时高皇帝一驾崩,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要司礼监掌印亲自张罗,阮澜夜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伏顺耷拉着脑袋,还要上前回话,被他抬手制止:“启祥宫那头找人看好了,再出一点事儿管叫你活不到天亮,咱家这头挪不开脚,启祥宫就交给你和杨平。”

“是干爹,儿子明白。”伏顺刚转身,趋了两步又回过来,“干爹,哕鸾宫那头的主子醒了,打算怎么料理?”

阮澜夜这才想起来说的是楚锦玉,脚步顿住,下颌微微抬起呵笑道:“原还以为活不成了,竟也是个福大命大的,不是有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往后也不知能不能有这个运道儿?”

伏顺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狐疑垂首不敢接话,干爹做事向来有由头,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从白绫条里将人救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只是高皇帝都没了,留着个高皇后能有什么用?

“暂时先让她住在那儿,寻摸个太医去瞧瞧,等料理完奉先殿的事再商议罢。”说完也不等伏顺回话,自顾自地往廊庑里走,白幡飘在脚底,入夜时分忽然变天,下了场小雨,打扫的小太监都还没来得及料理就出了这档事,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

凉风习习刮在脸庞上,夜里有一轮哭祭,哀嚎声一样从大殿里传出来,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高皇帝在世时,没什么特别宠爱的妃嫔,只有近两年才进宫的孙昭仪还算得宠,可眼瞧着好日子还没过足瘾,皇帝就撒手归西了。

抬手掀起门廊上的帘子,素手骨骼分明,小指微微翘起,映衬在暗绿缠枝纹上的帘子上,有种别样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