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洛门也挽起袖子,在门边净手:“马场没什么好去的,真正的勇士需要战争的考验,那样的比试并不可信。”
乌云雅达十分认可,在朝洛门靠近时相当自然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自己杵着拐休息去了——现在,喂药的重任就交给了朝二哥。
地上的伤员们哈哈笑起来,大概是庆幸于脱离了恐怖奶奶的威亚,纷纷与朝洛门打招呼,满以为自己能得到好哥们式的照顾。
然后朝洛门用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是心理创伤。
药物带着镇痛安眠的效果,很快,伤员们都安静下来,缪宣也终于能从紧张的急救中缓神,这才有功夫和朝洛门打招呼。
只是当他抬起头前后看时,莫名其妙地发现这一幕十分诡异,乌云雅达在的时候还好,但现在换成他们三个……
缪宣:很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秋季的草原生机勃勃,草木与野物拥挤得漫天遍野,趁着冬日前的最后一丝温存,恣意生长。
往年这时候,靼人部族已经在做过冬的准备了,所有人都必须忙碌起来,为了生存而劳作。
今年的营地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忙,但这份欣欣向上的热情却不是为了抵御严寒,而是为了——进攻南朝。
与永远无法战胜的寒冬相比,南朝实在是一个太诱人的对手,她那么的富庶,拥有无尽的盐与铁、成山的金和银,一年四季都不会有雪灾,无需放牧就白白收获无数粮食……
好似所有人都在盼望期待,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缪宣走在营地之间,所见所闻都是欢欣笑语,不论男女老幼,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产生担忧和焦虑,更别提什么恐惧与退缩,就好像战争是不会死人的温馨聚会。
这反常吗?不,这并不是反常,靼人太有理由期待战争了,战争是他们能够摆脱现状的最快方法,不论是获取更多的财物奴隶改善生活,还是立下战功得到阶级跃升,这些都要去抢、去杀……Wwω.SdιCΗXWZ.℃oΜ
不掠夺就要流浪荒野,不打仗就要与天地夺命。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不敬让缪宣回想起巴根的婚礼,那是大约十年前的旧事了,在莫日格勒部崩裂后的秋日,巴根与乌日娜正式成婚,吉日当天,新郎抗来一个巨大的箱子,一样样炫耀着木箱中的首饰,样式繁多,没有一样是草原出产。
于此相对的,乌日娜的父亲也拉来了一车车的家具器物,那些上好的檀木床凳都是南人才熟悉的款式,它们被粗鲁地堆在一起,一股脑送进了新人的婚房。
没准这两个人还是从同一个地方抢的东西,女婿扯走女眷的珍藏,丈人席卷家中的器物,新娘在大声喝彩里摆布赃物,凑成了个富裕热闹的婚礼。
这些东西都不该是挈绿连的,它们来自莫日格勒,在此之前又来自老汗王的财富,而更早的……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而能说清楚的人早就全死了。
今时就是往日,达日嘎赤已经统一了靼人,他是这个民族最高的君王,他不会再允许任何形式的内部争斗,他要向外扩张,他的子民与他同心协力!
这已经不再是达日嘎赤一个人的愿望了,所有的靼人都看到了王庭的再次成立、民族的统一团结,那种渴望着民族强大的决心是无法被个人抑制的,除非王庭重新分崩离析、靼人内斗再次开始,否则争霸的道路就不会停歇。
此时此刻,不论换谁来当可汗,靼人都只有南下这一条路,草原的贫瘠和危险是切实存在的,在无法解决这种威胁情况下,也就只剩下转嫁问题这一个方法了。
只等大会召开,命令下达,这片草原就会立即躁动起来,嗜血的狼群将再无顾忌,铁骑践踏山河,马鞭直指杭京……
杭京。
南朝首都善土,天下风流之地,这里的歌舞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即便在深夜,也满是寻欢作乐的人……
倒不如说,深夜才是寻欢作乐的最好时辰,而白日却是荒□□费的时机。
夕阳西下,霍聿怀端坐在厢房中,身旁是几位各有特色的美人,环肥燕瘦,不过她们都不是这里最出色的,真正名震杭京的花魁娘子早就被大方的访客拉入了后方的厢房——微服出访的太子殿下要比他的爹更舍得给银钱。
娘子们嬉笑玩闹,比较着谁先能让这位假正经的客人破功,但霍聿怀不动如山,双目放空,只当周围的干扰不存在,凝神静气地捕捉着身后厢房的心音。
这着实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虽然花魁会问出霍聿怀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但太子殿下的心声实在不堪入耳,是只听一句就让人想洗耳朵的程度。
霍聿怀忍耐地十分痛苦,终于捕捉到了些许可靠的消息,于是他被迫听得更认真了——
【……问这个干什么?军户又能怎么,报空饷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不然兵部为何屡屡拖延军费,不就是担不就起这个损耗——有没有人不报空?哪有这样的傻子,反正饷只会往少了批,这就是等着饿死。】
【真是麻烦,哼,找老将军也好,那老郡主也罢,都桀骜不驯,必是隐患。】
【这伎子竟然还挺有见识,比太子妃聪慧多了,不错,接下来是该调兵了,不过派往边境的新监军好似还没有人选……】
【区区一个雁关,每年都要说守得多么艰难,我看就是夸大其词、自吹自擂,实际上还不是靠边城高大,父皇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