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平得讯趋步入殿,恭声向皇帝禀道:“皇后娘娘今日下午见的,是秘书郎中卫珩。”
皇帝淡笑着问:“这么说,卫珩前脚刚从朕这里离开,后脚就被皇后的人请到别处去了?”
事涉皇家风月之事,蔺平恭声道“是”的嗓音,不免透着几分忐忑,而皇帝依然平静,边逗着笼中一只金丝雀,边淡淡道:“卫珩这人才学品貌皆是一流,可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皇后眼光不错。”
这话蔺平更不敢接了,只垂首不语,金碧辉煌的帝殿中,一时便只听得金丝雀清啼之声,如此鸣噪了一阵儿,皇帝似也想定了心事,罢了逗雀的手,笑对蔺平道:“这样一位人才,若因风月之事,被贬离京抑或杀了,倒也可惜不是。”
他说着缓缓踱步出殿,立在殿外丹墀处,望向正自天际垂落的一轮夕阳,暮光披拂得整座皇宫金光熠熠,也让身着龙袍的天子,周身萦然有光,更是叫人看不清龙颜神色,辨不清圣心如何。
蔺平心有不安地侍在天子之后,有试着轻声提醒“陛下龙体未愈,不应立在此处受风”云云,但天子始终恍若未闻,心神不知已随渐落的残阳,坠向何方,他便只能噤声,望着天色一分分暗沉下来,最终身前天子的身影,随着整座壮丽辉煌的雍朝皇宫,随着整个天地,一起溶入了夜幕之中。
天色已黑,明灯耀室,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平日里,沉璧对伺候主子用膳一事熟稔无比,手脚也极麻利,一到酉正时分,便准时领侍女们端菜上桌,请主子们用膳,但今夜,却因暗有心事绕怀,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那壶助情之酒摆在桌上,想得出神,直到酉正过了快一刻,侍女芸香奇怪地来问她为何不摆膳时,才醒过神来,忙命小丫头们端菜摆碗。
食案旁的鎏金树灯盏,一支支点燃了,香气四溢的佳肴,一道道端上了,两副金丝缠花碗筷,平行摆好了,公子与夫人,也都在茵席上坐下了,接下来,就差呈上最后的美酒了。
灯光下,沉璧捧着手中的“美酒”,感觉像捧着千钧重石,双臂沉甸甸的,脚下一步步,走得艰难。
在雍王府中侍奉这许多年,王妃威慈并济的性情,沉璧心中,是清楚的,对她们这些侍从,王妃最恨的,就是下人的阳奉阴违之举,如果仆从不遵吩咐,她会认为这些仆从不将她放在眼里,有意轻蔑,会为此勃然大怒,轻则赶出门去,重则动用刑罚,所以这助情之酒,王妃既命人拿与她,并暗示她给公子和夫人饮下,她就得依令去做,不能违逆王妃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