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皇身强体健,稳控朝堂时,图谋篡位。
回京途中,盛煜曾简略说了那晚的情形。
虽轻描淡写,却仍听得周骊音心惊肉跳。
好在父皇安然无恙,也未伤及母后和皇兄的性命。
周骊音回宫后,先往章太后灵前披麻戴孝,就着深夜烛火跪了会儿,而后在永穆帝身边内侍赵恪的陪伴下,前往玉霜殿探望。
玉霜殿外戒备森严。
即使是在章太后的丧期里,周令渊母子也被禁足其中,只准披麻戴孝,却不许踏出殿门半步。周骊音是半夜过去的,章皇后已睡下了,外面大雪纷飞,殿里黑灯瞎火,虽笼了火盆,却也只够驱寒,远远算不上和暖。
比起昔日蓬莱殿的奢豪富贵,这座宫殿实在寒碜。
桌椅箱柜倒与别处无异,帘帐床帏却都是极寻常的用物,极为简素。昔日环绕身周的内侍和侍女们尽被处置,此刻章皇后孤身一人,背对门窗睡着,黑暗而空荡的殿里,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周骊音站在殿门,嘴唇轻轻颤抖。
来玉霜殿之前,永穆帝已经提醒过,说当晚谋逆之人擅自闯宫,险些突破防线杀了他。那等穷凶极恶、大逆不道的做派下,章皇后与周令渊原该枭首示众,即便饶了性命,也该丢弃在冷宫里,在冰天雪地中吃馊咽糠。似玉霜殿的饮食起居,已是格外开恩。
周骊音岂能不懂?
至亲相残,图谋的是彼此的性命。
帝王之下皆为臣子,历来谋朝篡位的从没有好下场,骨血至亲概莫能外。
她死死咬着唇,竭力逼退溢出眼眶的泪花,将安静睡着的章皇后看了许久才轻轻退出去。
住在隔壁的周令渊却还没睡。
自宫变事败,他几乎不曾阖眼过,偶尔累极了睡着,也是噩梦缠身。仿佛闭上眼,能看到盛煜提剑而来,血腥残杀,祖母和母后倒在血泊里,而父皇站在麟德殿的廊下,斑白的两鬓沧桑憔悴,满目皆是失望与责备。
当时急欲求成,不计后果。
如今,那场景却如噩梦,折磨得他夜夜难以阖眼。
玉霜殿内外皆被永穆帝的亲信侍卫层层把守,除了每日开门送饭外,连开窗透气也不许。而数重宫殿外,章太后的丧事上,礼部的哀乐跟僧道做法事的动静隐约传来,他除了披麻戴孝地面北而跪,连看一眼都不能。
就在今日后晌,隔壁侧殿里,被憋到几乎崩溃的章皇后声嘶力竭,被侍卫拿破布堵住。周令渊与她只隔了数道墙,听着隔窗传来的动静,却无能为力。
昔日最尊贵的母子,如今只是阶下囚。
这在从前的东宫太子而言,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