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是什么,薄薄一张纸,再平凡不过,简单不过,却是她十年来始终得不到,也甚少会去想到的东西。有了这路引,她就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再是隶属于教坊司的乐妓,不再受人摆布强颜欢笑。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路引会忽然出现在荒郊野外,那盏灯笼,又是什么人放在了草丛间。
她心里有隐约的猜测,却不愿多想,也不敢去想。
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能想到的范围,她提起灯笼茫然四顾,周身发冷。那匹白马嘶鸣着,挣扎站起,相思用力解开了它的绳索,牵着缰绳,跌跌撞撞往前走。
肩膀和膝盖被撞得厉害,肿痛酸胀,每走一步都艰难痛苦,可她还是望着苍茫黑暗的前方,往不能辨认清楚的方向走,无论等待她的是怎样的晦暗无光,都胜过留在身后那座恢弘华丽却冷寂坚硬的京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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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夜里更显清幽。
乾清宫内,承景帝还未休憩,他既没有宽厚地让江怀越离去,也没有暴怒着命人将他拿下。只是那样坐在榻上,时不时翻阅书卷,提起笔写上几句,随后在间隙再问他一两句。
江怀越跪在冰凉的水磨砖石地上,双膝快要没了知觉。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已经过去太久,以至于一时居然想不起原因了。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和云岐的女儿,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承景帝再度抬眼望着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匍匐于地面,声音极低:“回万岁,臣……曾经对她动过心。”
此言一出,空荡荡的寝宫内更显得冷冷清清,寂寥幽深。
几案上的明烛烁烁闪动,承景帝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在宫殿内回荡。
“怀越,你说什么?”承景帝又问一遍。
他低着头,望着青灰色的砖石,慢慢道:“臣说,曾经对她,动过心。”
承景帝笑得更大声了,他用指节击打着扶手,好似听到了最令人吃惊的笑谈。“你是说,你居然也会喜欢人了,而且还是一个从小被送进教坊的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