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又被他无故刺了一句,小小地努起嘴巴不再吭声,转而去看水中倒影。池中有金赤色的鱼儿,优哉游哉,曳着曼妙如纱裙的长尾,在荷叶下碧草间追逐嬉戏。倏忽一窜,便在水中画过波痕荡漾,缭乱了倒映的碧空白云。
她又想到了南京的家园,也有清池锦鲤,假山亭台,小巧而别致。春日里纸鸢飞扬,远远的入了云天,是孩童时候无邪的憧憬。水中倒影幽幽,相思望着望着就出了神。忽而心有所感,回头一望,才发现江怀越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在看什么?”他朝水中扫了一眼,兴味缺失的样子,“荷花早已凋落了。”
“看鱼。”相思小心翼翼地道,“看它们自由自在,心里会快乐一点。”
他没说什么,站在她身旁,与她一同默默看着水中鱼儿交错嬉戏,闹出道道碧痕。
两人不言不语站在一处观鱼,倒也不会像先前那样无端争执,过了片刻,有仆人从垂花门后匆匆而来,到石桌前打开食篮,里面是刚刚烹饪好的佳肴。青花瓷的浅口盘映衬着碧青油绿的小菜,莲子汤中飘着点点馥郁金桂,莹亮软透的果子糕缀着丹朱杏脯,望之就令人心旷神怡。
“吃吧。”他随意地指了指,相思望着精致的菜肴,迟疑着没敢拿筷子。江怀越蹙眉:“不喜欢?”
她其实早就饿了,可他就站在身边,尽管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然而不知为什么,相思总觉得拘束不安。细想来,之前也曾好几次与他同在宴席间,可是周围人多喧哗,不会乱想。而今庭院宁静,亭中只有他们两个,当此境况,相思倒是紧张地不知该如何举筷了。
江怀越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看她犹犹豫豫地用筷子夹了果子糕,却又因为打滑险些掉落在身,忍不住坐下来:“难道就怕成这样?这又不是西缉事厂的水牢。”
“不是害怕。”她小口咬下一块果子糕。入口尚好,才一瞬的时间只觉酸味直击舌尖,进而蹙得她眉头都锁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把那一小口果子糕咽下去,相思连喝好几口莲子汤,口中的酸味还萦绕不散。
他却还诧异发问:“怎么回事?”
“……酸、酸死了!”她泪汪汪地看着江怀越,“您没尝过?还是别吃这个了!”
“以前就吃过。”江怀越不以为意地拿起一块,在相思惊诧的目光下,咬了一口。她不无同情地看着他,以为平日总是严肃冷峻的督公也会被酸的脸都变形。然而直到将果子糕慢条斯理地吃完,江怀越始终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吃完后,他只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地反问:“很酸吗?”
相思惊呆了。她无话可说,那么酸的果子糕,吃了一口就绝对不想再尝第二口,他居然不紧不慢地全都吃掉。
“督公……您就那么爱吃酸的东西?”
“没什么特别嗜好。”他还是骄矜如初,拿着手巾轻轻拭去指间糕点碎屑,“何况我也并不觉得很酸。是你自己挑三拣四而已。”
“那么酸又有什么好吃?”相思不服气地道,“那看来您也一定喜欢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