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河山,旧日城阙,都还在如昔的日影照耀之下,姜修抬头看了看女墙上招摇的旌旗,林立的矛戈,果断拒绝了:
“多谢,不过我与旧主相识一场,如今故人不在,就不入城叨扰了。”
桓行简被拂了面,涵养极佳,带笑颔首而已:“好,不强人所难,只是令爱在此,先生为骨柔亲情也当一聚。”
嘉柔把两只期盼的眼朝姜修身上一定,姜修犹豫了下,城门下头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勉强跟桓行简入了城。
物是人非,姜修一路看景一路沉默,先被带到后院了。
父女俩刚离开,石苞叹气,对桓行简此行不解:“郎君,即便是为了姜姑娘也不该这么纵着姜修,这些名士,放荡不羁最难管束。今日他已经坏了规矩,日后岂不是更张狂?”
桓行简人在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掉沾染恶臭的衣裳,身影投在屏风,奇松张爪,石苞听他低声哼笑:
“他是名士,虽不在朝廷为官,可声名在外,最易被人结交利用。令狐愚王凌待他,未必就是出于气味相投赤诚真心,他今日来,不过是随性而为,我怎好和他计较?再者,太傅是来讨伐王凌,除却王凌一案的牵连,不宜节外生枝。”
说到王凌案,石苞那双眼转得极快,灵光乍现,提道:“姜修刚说王凌是他故人,他人此刻也在寿春,这……属下以为当给他个教训,一收一放,这样的人与其被他人用了去,郎君何不先收服了他?”
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当下,太傅人缠绵病榻,桓行简并不愿意多生事端,他略作考量,否决了石苞的提议:
“罢了,走,先去看看虞松庭审的如何了。”
寿春城的牢狱里,已经黑压压羁押了一大批人,全是此案牵连者。长长的通道里,尘埃漂浮,光线晦暗,两边此起彼伏不住的哀嚎叫屈声。桓行简置若罔闻,在众人的目视下径自走到关押着令狐愚别驾单斌的地方,糠皮中,坐着个凌乱的人影,见了桓行简,不为所动只是无所事事地在那继续逗着地上的蚂蚁。
“起来,卫将军奉太傅口谕而来,有话问你。”守卫喝他。
单斌受了刑,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听了这话慢条斯理拖着手铐脚铐把手中茅草一丢,端端正正坐直了,很是倨傲。
“令狐愚谋反了吗?”
“没有。”
无论问多少遍,单斌都这两个字。桓行简察觉到他声音微微颤抖,想必是饮食供给不上,又受酷刑,牵累得声音都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