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的停止了低声的抽泣,枫黎深吸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冷的发抖,她忽然觉得慎刑司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不知埋葬了多少宫人的性命。
但同时,慎刑司也是她现在最后的屏障。
枫黎低头看着这只修长好看的手,谁能想到这样一双手无数次的拿起那些刑具,将刑房中的人折磨的痛不欲生呢。
只这一天就让她如此疲惫,那陈焕呢?在慎刑司这么多年,可会觉得疲惫又压抑?可会厌倦了这种生活?
【咱家本就是个奴才,连自己这条贱命都在意不得,又哪儿又资格去管别人的性命。】
陈焕之前的这显得有些丧气又有些自嘲的话清晰的在枫黎的头脑中回荡了起来,她垂眸,也是,要是能光明正大、干干净净的活在这世上,谁会愿意去沾染这血腥呢。
就如同她如果在宫外也能吃得饱饭,又怎会愿意来宫里日日辛劳还任人打骂呢。
想到入宫前的穷苦和在浣衣局受的责打,枫黎勾了嘴角突然笑了一下,脸上那有些自嘲的表情倒是和陈焕别无二致。
她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自从在浣衣局里,她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反抗“命运”时,她就已经放弃了对生活的反抗,活着,吃饱,听着她所不喜的管事嬷嬷的恶言恶语或是溜须拍马,然后尽可能的与交好的宫女们相互帮衬,体会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情,苦中作乐,等着二十五岁之后放出宫去。
出宫之后,再如同进宫之前一般,挣扎着在社会最底层生活。
她以往唧唧喳喳的和其他宫女谈天说地,并不是不会觉得苦,而是早就看明白她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才刻意不去想那些苦难与悲哀。
今日的大起大落似是让她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会怨天怨地的时候,她开始想为什么会是她?怎么就是她呢?
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苦一下子全都反弹似的迸发了出来,她蜷缩在榻上,双手环着腿,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流着眼泪。
意识是有些混沌的,她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也流干了。
她吸了吸鼻子,痛快的流干了眼泪之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所有的悲苦像是都随着她的眼泪流走了。
轻轻地拍了拍脸,枫黎又成了那个乐观爱笑的小宫女。
享用普通宫人永远吃不到的膳食,享受宫里头所有下人们对自己的恭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假装陈司公的这既艰难又享受的一遭,和浣衣局里日夜不休的辛劳、出宫后依然贫苦的日子相比,究竟哪个更痛苦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想,总会有好日子的吧。
陈焕其实在枫黎惊醒的那一瞬就醒了,这么多年来,他时常被梦魇扼住,精神也算不得太好,所以觉轻得很。
被刻意压得很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陈焕一直有些复杂的心情竟然莫名的轻松了几许。
是个女人碰到今天的情况,不提在贵妃面前受到的惊吓,也不提后来在牢狱中那血腥的上刑过程,就是单单一大清早发现自己和一个太监互换了身体,就足够让人哭哭啼啼上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