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勉强挤出笑意,“我看不出来。”
湖衣姬凝视着无生,却发现无生正盯着菊花手里的花茎,出奇的盯着,他竟已被吸引住。
她笑了笑,“你看出了什么?”
花茎的缺口极为整齐、光滑,两个缺口几乎都是一样的。
无生忽然凝视着菊花,“你进去以后,他就让你握住这朵菊花,是不是?”
菊花点点头,“是的。”
“他出剑砍掉了另一截?”
菊花点头,目光惧怕之色更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静静凝视花茎,看不出里面的寻常之处,她松开手,交给无生,“你能看出点什么?”
无生接过花茎,盯着两头的缺口,忽然指了指一边,“这一头是宫本武藏削断的?”
菊花看了看缺口,才说着,“是的。”
无生又指了指花茎的另一头,“这是谁削断的?”
“这一刀是我家主上柳生石舟斋修剪下来的。”
“他用的是剪刀?还是用剑?”无生出奇的盯着缺口,似已入神。
“他用的是剪刀。”菊花垂下头,“他已多年没有用剑了。”
无生叹息,“他的剑术也很不错。”
菊花吃惊,“你看得出?”
“是的。”无生将这截花茎交给菊花,“我不仅仅看出了这一点,还看出了别的。”
菊花接过花茎,两头看了看,久久终于化作一道叹息,“你看出了什么?”
“他们两人刚刚已大战了一场。”
湖衣姬惊住,她看不出来,“他们两人并没有在一起。”
“他们是没有在一起,剑招已到了一起。”无生目光又落到花茎的两头,“好剑法。”
“谁的剑法要好?”
“两个都很好。”无生忽然盯着格子门,深深叹息,“可惜他已走了。”
菊花不信,“刚刚还在,他也许还在里面。”
“不会的,他一定走远了。”
菊花依然不信,慢慢的走了进去,拉开格子门,然后就彻底怔住。
宫本武藏竟真的不见了。
菊花慢慢的走了出来,显得很失落,“他真的不见了。”
“你快点回去。”
“我为什么早点回去?”菊花笑了笑,他指了指满天阳光,“阳光还未下山,我并不急。”
“你家主上柳生石舟斋一定要等得疯了。”无生叹息。
他很了解那位老人,这种比试的心情,实在是一件令他振奋、刺激的事。
他的生命已不多,能令他振奋、刺激的事更少,他一定在后花园里,面对满园菊花,等着菊花回去,无论输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喜悦。
菊花点头,匆匆的奔向归程。
湖衣姬笑着凝视无生,脸颊上泛起钦佩之色,“你怎知柳生石舟斋在家等得发疯?”
无生叹息,“因为换作是我,说不定会溜出去了。”
湖衣姬微笑点头。
她已理解他心里所想,那种关乎着胜负的心情,岂非跟武田信玄一样?
几年前的他为了战场上战势,他不惜抛弃了她,一人一马星夜兼程赶往战场。
“你好像已了解到柳生石舟斋的期待了。”
“是的,因为我有时也会期待。”
她说到“期待”那两字的时候,目光竟变得说不出的寂寞、空虚、无助。
有这种目光的女人,大都在夜色里忍受过漫长的孤独,独自在夜色里孤独无依,独自在孤灯下牵挂着另一半。
无生很了解这种女人,因为在遥远的远方,正有个女人在牵挂着他。
天边白云悠悠,轻轻飘走。
湖衣姬凝视着无生,“你的家乡,是不是也有个女人在等着你回去?”
无生不语。
不远处一个人正打量着无生,嘻嘻的笑着。
湖衣姬拉了拉无生的手,“老板居然又回来了?”
无生点头。
他忽然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你居然又回来了?”
老板点头,微笑,“这里又不是织田信长的府邸,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呆在我边上,不怕我杀了你?”
老板苦笑,“我离开你,说不定死的很惨。”
“为什么?”湖衣姬吃惊的盯着这人。
“我是杀手,杀不了你,就得在边上找机会杀。”老板笑意更苦,“若是找不到机会,我就死的很难看了。”
“你杀人倒是很专心。”湖衣姬冷冷的笑了笑。
“那只因杀人不能不专心。”老板笑了笑,“我们若不杀无生,就会被别人所杀。”
湖衣姬叹息,不语。
无论在哪个时代里,仿佛都有这种人存在,若不去杀人,就一定会被别人杀掉,生活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把刀子,自己若不去握住刀子去杀人,那把刀子一定会去杀自己。
他们同样也充满了无奈与不甘,却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现实的残忍、恶毒。
老板忽然掠向屋檐,远远的看着无生。
湖衣姬笑了笑,“你为何不快点出手?然后回去痛痛快快潇洒一段时间?”
“是的,可惜我还不想死的很惨。”老板摸了摸头,“我要等到最后的机会再出手。”
“你等得到这样的机会?”
“一定会有的,因为我很能等,别的人一定没有我能等,他们一定会出手,我就可以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你这法子好像很不错。”
“这法子虽然很不光彩,却是活着的法子,只要杀了无生,还可以活着,即使不光彩,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