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堂弟哭声发出的一刻,后面的事情就已经注定。
院墙外响起阴阳圣宗之人的脚步声,他们被小堂弟的声音引来。脚步声向这边靠近,一转眼的时间就已到门前,犹如死亡的判决掐住每个人的喉咙。
齐誉韬永远不会忘记那之后发生的事。
他的祖母,赶在院门被踹开的前一刻,将齐誉韬塞进身后磨盘底下的空间。这狭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一个四岁的孩子,齐誉韬在被祖母塞进去时,听见祖母歇斯底里对他低吼:
“别出声,不能说话!”
别出声,不能说话。
齐誉韬在磨盘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他看着阴阳圣宗陌生的男人们抓住他的祖父祖母、伯母婶婶、兄弟姐妹们,他们就地升起烧红的锅炉,齐誉韬不认识那是什么,他只看见他的亲人们被挨个推进锅炉里。
第一个进去的是祖父,祖父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成一摊脓水和灰烬。那一刻,院子里响彻铺天盖地的悲鸣,孩子们哭着发疯,却一个个被捉住,像是小鸡仔般被拎起来,丢进锅炉里。
这一切齐誉韬都亲眼看着。
他知道了他的父亲、伯父、叔叔,齐家的男人们都是怎么死的。也是这样,在铜炉里蒸发,所有死去的人都是这样的。
他几度几乎要尖叫出声,是拼尽全力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不能出声。
不能说话。
如果说话就会和自己的亲人们一样。
他不能说话!
杀戮还在持续,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齐誉韬已经泪流满面,眼睛痛得再也看不清东西,久到他在磨盘下已经僵硬麻木,身体失去知觉。
久到这座人间炼狱般的筠水城,终于安静下来。
当齐誉韬从磨盘下爬出时,整个筠水城死寂的犹如夜里的坟场。全城空荡荡,齐誉韬走上千疮百孔的街头,满目疮痍,唯他一人。
筠水城空了,所有人都没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齐誉韬就走在这片眼睛看不见的万人坑之上,他像是行尸走肉般,走到半掩的城门前。
他从城门中走出来,城外,是从五十里外赶来的齐家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