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仅是想公主惫懒,每日有诸多朝事缠身,懒怠给他回信罢了,而今夜,心中风暴暗积的他,不禁忧思深重。几将那信从沉砚手中夺来,苏珩匆匆撕开看去,脸色登时比这寒夜还要冷上三分。
信是昭阳公主亲手所写,信中,昭阳公主说她近来,看上了一名新任武官,道那武官乃人中龙凤,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昭阳公主说她甚是喜欢这名武官,几为之茶饭不思,恨不能日日夜夜与之厮守缠绵,她说她生平首次有此感觉,几要疑心,这是不是就是世人所说的“爱”了。
原本再快,也要忙上四五日才能返程回京,这封信下来,有如骇浪滔天的危机感,促使苏珩,硬是不眠不休地将所有事情,赶在两日内做完。风暴在心中搅如天翻地覆,他不待部下缓慢跟随,刚将手中事情做尽,便急忙先行鞭马回京,一路日夜兼程。
终于回到京城公主府时,是在数日后的深夜里,苏珩知晓昭阳公主的作息习惯,知道这时候她早已歇下,或是只身一人,或是正被人侍奉着。
数年的陪侍时光,使他十分了解昭阳公主的性情。他知她不喜被人打扰寻欢作乐,不喜奴郎不知情识趣,搅了她的兴致。平日里把握着分寸的一点拈酸吃醋,可说是他与昭
阳公主之间的小小情趣,可若他真打搅了她沉迷风月,昭阳公主或会为此动怒。
如果现下正侍奉昭阳公主的,是她所说的、好像“爱”上的那名武官,如果他贸然去打搅这样的夜间好事,昭阳公主在怒火之下,有可能会对他苏珩,直接感到厌烦。
本就因劲敌的出现,而地位摇摇欲坠,不可在这样的时候,去做任何可能会使公主不快的事情。苏珩心里想得清楚,可就是难以忍耐,在看到公主的殿阁,在这深夜还亮着幽幽灯火,光晕旖旎缠绵。
终是难耐地半跪于殿阁前,高声求见。因为连日来不眠不休的赶路,他的嗓音沉哑得像被铁器钝磨过,不似平日清亮优美,在寒冷的冬夜凛风呼啸下,隐似带着愤慨的回音,一声声地在殿阁上方盘桓。
“苏珩,求见公主殿下”
一声未能叩开殿门,便又启高声调,再接一声。第三声落下时,殿门从内打开。苏珩不知这时候殿门被他叩开,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甫见门开,便毫不迟疑地大步向里走去,一味地快步向深处走去,直到望见寝殿衣架上的武官服饰,看见那悬挂着的男子金银蹀躞革带,在灯火的照耀下,刺眼异常。
双足立如深陷泥潭,半步也迈不上前,苏珩僵在原地时,听重重帷帘深处,响起轻轻的下榻趿鞋声。女子慵懒袅娜的纤影,缓缓近前,越发清晰地映在灯火萦绕的帷帘上。她素手纤纤地挑起最外一重帷帘,懒懒睨他一眼,边走至他的身前,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必亲眼去看重重帷帘后的风光,但见眼前女子只着一袭素丝抹胸薄纱裙、肩臂外露如雪、青丝如瀑婉垂,便可想见被他打搅暂断的帘内情景,是如何风月无边。
许是在外被寒风吹得久了,甫入这暖如春日的殿阁,冷热混杂冲击下,一时竟觉鼻酸。苏珩在昭阳公主面前垂下眼去,他在沉默片刻后,微微动唇数次,方能压抑住喉头颤抖,极力自持地回答昭阳公主的话道“微臣,已将公主交托的要事,都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