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秉德此举,暗藏之意其实也是再一次向他这个皇帝发难,只要是孙秉德想扫清的障碍,没有什么是下不了手的,皇帝可以拉拢人,但不能拉拢与他孙秉德对立的人,否则不惜亲手一一剪除。
现在能救杜若的也只有谢如琢自己,因而他收回目光,说道:“此事朕会亲自派人再查,升调杜若为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之事暂缓。”顿了顿,他又道,“昔年朕落魄之时,杜若曾对朕施以援手,与朕有名义上的师生之谊,平日他教导太子也尽心尽力,朕悉数看在眼里,念及杜若昔日恩情,以及教导太子的功劳,朕不会处以重罪,诸卿可有异议?”
皇帝不顾帝王颜面地搬出了昔年冷宫之事,直言要念旧情,看来是摆明了要保杜若,孙秉德对内阁其余几人摇摇头,没有让他们再说此事。
他们若咬死要置杜若于死地,反而过于明显,此事不管怎么说,杜若是暂时入不了六部了,皇帝为了堵言官之口,息事宁人,很可能还会暂时将杜若调离京城,待风波平了再想办法把人塞回来。
既然这事已达到了目的,其他的,就以后再说,他与这个学生,都还有的是时间慢慢争锋。
凡官员被言官上奏弹劾后,无论何种理由,在朝中做出决断前,都需得回家闭门思过,写奏本呈上自辩,因而散朝后,谢如琢立刻让人赶去师善阁留下杜若。
杜若候在偏殿,见谢如琢还穿着上朝时的冕服,风风火火就走了进来,他跪下行礼后,谢如琢难得地在这张常年温和含笑的脸上看到了压抑的愤怒,一字一句重重说道:“那天早上臣确实在出门时遇到了陈章,答应捎带内阁票拟完的奏本,臣没有多想,也没拆开看那些奏本究竟都写了什么,一并交给了负责递送奏本的内臣。陈章所言没有一个字是真的,臣根本就没有写过那份奏本,更不可能越过内阁直接与司礼监勾连。臣没有想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如今他们人证物证俱全,臣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但没有做过的事臣绝不承认,臣愿受刑部的拷讯,以证清白,请陛下明鉴。”
“朕自然信任先生,也从未怀疑过先生。”谢如琢上前扶起杜若,“事发突然,朕也没想到元翁和你那师弟竟是当真要一口咬死你,朕只能暂缓你入六部之事。”
杜若入朝至今,行事光明磊落,可谓人人有目共睹,一朝被人这般诬陷,竟还是自己老师和同门师弟一手设的局,他自己也不知现在该是什么心情,似乎连寒心二字也太过简单,心中甚至有种荒唐的可笑感,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与老师和师弟走到这一步。
“臣明白。”杜若颔首,“陛下不用为难,是要降职还是外调,臣都愿领受。”
谢如琢却摆摆手道:“眼下光景,虽说我们看似处于劣势,注定要输一局,但实则不然,这说不定能成为我们的契机,一举反击。”
杜若讶异抬眼,凝眉道:“臣斗胆猜测陛下是想让臣入六部后前去清查卫所军,而老师在此时骤然发难则是不愿臣前去,他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比如陈章。在此事上,老师有想要的利益,不想听凭陛下的心意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