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胧雪坐在床边,仰起脸来,方便他动作。她眉目含情,两颊飞红,比起往日,更多了两分别样的妩媚,看得无情又是羞赧,又是羞愧:如今他们……自然是要成婚的,只是,一直以来,原胧雪总想返回故土,又是否愿意为自己一直留在此地呢?
等画好了眉,他便斟酌着开口询问,只是还没出声,原胧雪便拢了拢自己鬓边的长发,施施然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想过了,昨天那样强迫你,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不然,你就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无情:“……”这是什么发展?!
但见她似乎真的要走,饶是镇定如无情大捕头,也不禁慌了神,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艰难的坦白道:“我怎么能忘记……昨晚,明明是我唐突姑娘,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只是——”
“只是,我想要你知道,我绝非是因着胭脂泪才……做下那等事来!是我心中,早就对姑娘倾慕已久,亦想要同姑娘……朝夕相守,共沐春秋,不知姑娘,是否答允?”
他看着原胧雪笑盈盈的回过头来,眼神温柔得就像春日初升的朝阳。她难掩得意的说道:“看来,你也不是说不出我想听的话嘛!这样才对,你要是老是那么腼腆,把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将来见了我爹爹,还不知道会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无情不意她会突然说起此事,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底却不由浮现出几分困惑来:“你是他们的爱女,又涉及婚姻大事,他们会挑剔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们并不在此间,我又该如何拜见?莫非,你想起怎么回去了?”
“不,我还没想起与这有关的事情,但既然我没有回去,爹爹和叔叔们,应该会来找我才是。”原胧雪的语调十分轻松,并不担心自己会永困异乡。“也许是路上耽搁,亦或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找过来的。”
毕竟在她的感觉里,穿越时空,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才对啊!
“好啦,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嘛,你该起来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原胧雪拿了外衣递给他。“我把邹重宵吊在院子里去了,过了这么一晚上,他应该什么都肯说了才是。”
不过等他们走下楼去,迎来的却是站在大厅里局促不安的丁小发和沈巡带领的一大帮捕快,那个店小二跟在沈巡身边,止不住的朝他哭诉道:“大人,你是不知道,就是那个邹重宵,和一群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江湖人搅和在一起,要对付无情大爷,还说要利用丁姑娘,所以让高力抓了丁姑娘的哥哥!我这段时日一直被他看着,也没法出来报官,幸而老天有眼,昨日邹重宵被无情大捕头拿下……我才终于能向你报告此事啊大人!”
他大哭失声,好似真的有满腹难以诉说的委屈一般,好半晌,才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小声询问道:“沈大人,那贼人过去,也逼迫了我做了些坏事,我……我也不想做的,但我若是不做,他就要杀了我啊……这、这要治我的罪吗?”
闻言,沈巡大手一挥,不以为意的说道:“既然你是被迫的,又如此大义灭亲,指证了邹重宵,本官不仅不会罚你,还会好好奖赏你呢!”
闻言,小二顿时欣喜若狂,连连作揖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一腔慈爱的好官啊!此地正是因为有大人在,才能如此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全是大人您的功劳啊!”
好话谁不喜欢听呢?沈巡被他说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哈哈笑了几声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愈发和煦起来。
唯有原胧雪和无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冷冷旁观着下面这一番闹剧。“大义灭亲”邹重宵,终于也被别人“大义灭亲”了一回,可谁又知道,这究竟是一桩好事,还是另一个邹重宵的诞生呢?
但不管怎么说,邹重宵被无情弄得瘫痪,又被吊着冻了一夜,如今已是不求其他,只求速死了,果然痛快交代了丁小臂的所在,沈巡如今要将功补过,忙不迭将人救出,丁小发终于找到了哥哥,兄妹相见,自有一番亲昵不表。
如此,此间事了,无情和原胧雪也就该离开此地了。
临行以前,丁小臂握着无情的手,再三感谢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丁小发则是来到原胧雪身边,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原姑娘,坦白说,我真羡慕你。”
她是在羡慕什么呢?
是羡慕原胧雪武功高强,性格独立,亦或是羡慕她和无情彼此倾心,天作之合?
原胧雪当然不知道,坦白来说,也不是很在乎。她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对丁小发道:“还好,幸亏丁姑娘你不责怪我当日的冒犯。”
毕竟被人扔进冷水里泡了一阵,直到她从春情泛滥的状态中脱身出来,原胧雪才把她裹进被子,为她点上炭盆保暖,然后她就走了……也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可怕经历啊!
闻言,丁小发先是一愣,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知道,原姑娘是为了救我……我岂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那样的情形下,不管什么人来,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她的身子,尤其若是无情身亡,在场的那几个男人,又有谁会放过她呢?只怕昨天夜里,便是她的死期了,还是那样可怕、那样屈辱的死法!
想到这里,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看一旁端坐的无情,知道此次分别之后,两个人大约就再难相见了。而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有一种难言的痛苦涌上她的心头。
不过一生之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或许已是她的幸运,又何必强求感情之事呢?因而她只是笑着朝原胧雪福了福身子,脆声说道:“我和哥哥祝二位白头偕老,万事如意。”
“谢谢。”对于这样的祝福,原胧雪自然是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了。不一会儿无情同丁小臂说完了话,运起轻功跃上马车坐好,原胧雪帮他收好轮椅,自己则照旧坐上车夫的位置,两人再次踏上了返京之路。
——此次直至抵达神侯府,终于没有再节外生枝。四剑童有数月未见无情,此番见他回来,各个难掩思念之情,俱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同他诉说最近发生的事情,由着无情考校他们的功课;原胧雪则是独自穿过院子,前去书房见了诸葛正我。
诸葛神侯早就收到了他们的传书,知道她匆匆回京的缘故,因而并未同她寒暄几句,就先伸手探了探她的腕脉。
他的手把在原胧雪的手腕上,沉吟许久,方才无奈道:“原姑娘,想必你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状况,虽然你意志坚定,能自己梳理内息,压住体内乱窜的内力,但到底暗伤极重,每次动手,都极有可能牵动旧伤,引发痛楚……这可不是我给你开两幅药,或者扎几针就能医好的。”
原胧雪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因而回应得十分小心翼翼:“我随无情一起外出,也是为了帮他断案,才会同人动手的,再说,出门在外,许多事情,也由不得我说不啊。”
她同诸葛正我保证道:“我已经同无情说好了,近日都会留在京都,也不会再随便同人打架了。”
当然别人挑衅她那就另算了……她又岂是能忍得下气的人?
诸葛正我听罢,笑着抚了抚胡子,忽而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我本来还以为,是原姑娘你能管住无情,没想到,居然是你被他管住了啊!”
——那一刻,他脸上流露出的顽皮表情,可一点不像一位老持成重的长辈。原胧雪先是一愣,随后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可没在信里写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诸葛神侯笑道:“感情的事,如何能够遮掩?光是你提到无情时的神色,便已是表明了一切了。”
这话,原胧雪也极为赞成,不知道为什么,无情好像就觉得自己也倾心于他很奇怪一样,其实,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她当然能感觉到啊,喜欢上对自己好的人,不也是挺平常的一件事嘛。
“以后有我陪着无情,您就放心了吧。”她用一只手支着头,同诸葛正我玩笑道。“虽然现在还要忍受我时不时走火入魔的麻烦,但从长远来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
诸葛正我却摇了摇头道:“我可不希望姑娘你误会,无情选择你,也定然不是因为你的武功。”
原胧雪却自有想法:“武功原本也是我的一部分啊,又不能从我身上剥离出去,喜欢我的武功,难道就不是喜欢我了吗?都已经决定好要在一起了,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再说,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放心吧。”
这句信任的话,她自认平平无奇,但不知道为什么,诸葛神侯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悠远,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随后,他低下头,轻轻的微笑了一下。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不正经:“原姑娘,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飞燕送给你吗?”
“不是因为我没有刀吗?”原胧雪诧异道。“难道,飞燕上还有别的秘密?”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听秘密的准备,谁知道诸葛神侯神秘一笑,然后告诉她:“无情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的轮椅叫燕窝吗?”
原胧雪:“……”
原来一开始,你就看出你徒弟喜欢我了啊,居然还用这种方式来暗示他!
……结果到头来,我们俩在一起,不还是靠我主动吗?
作者有话要说:美少女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觉得欺负男朋友很好玩罢了~
不得不说,从性格(和厚脸皮)上看,妹妹,你真不愧是老原和小云养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