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组织成员说。
“找出犯人是警察的工作,我们只会杀人。”他耸耸肩,“再不济,我向上级报告,让他们送来一个更专业的成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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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第一实验室扩充了监控摄像的布置范围;并且从某一天开始,第一实验室甚至开始严格管控危险刀具的使用和销毁——不仅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各类手术器械进行编码,还专门开发出一个申请系统,确保能对每一柄刀具的使用流程进行溯源。
连一次性医疗器具的销毁都要通过专门检查。
但是那柄消失的手术刀还是成为了许多人的心头隐患,让那些各怀鬼胎的人惴惴不安。
因为一具尸体,宫纪被限制行动
,在病房内待了整整五天。
五天后,宫纪终于得到许可,能够在规定时间规定范围内离开自己的房间。
宫纪自己的心情倒是非常愉快,只是周围人仿佛对她避之不及,一看到她便自觉地躲五米远。
被照顾了整整五天,出于对实验室工作人员的感恩,宫纪选择在人流量最大的时期前往公共食堂。
她端着自己的餐盘左顾右盼,在倏然散开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松枝雅也。
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好像很容易出神,他自己又总是低着头,并没有发现周围人的异样。
直到周围空空荡荡,宫纪径直走到松枝雅也身边,出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松枝雅也手中的银叉掉在了餐盘里。
宫纪格外好心地捡起银叉,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
“我总是看到你在第一实验室里跑来跑去,你一定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吧?”宫纪不顾松枝雅也的意愿强行坐在他身边。
松枝雅也将嘴里的东西强行咽下去,瑟瑟发着抖。
宫纪手中的银刀优雅地在空中转了半圈,“比如,凶手是谁?”
“我、我不知道。”松枝雅也餐盘中的土豆泥被他戳得稀碎,他的声线听上去快哭出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宫纪来到第一实验室,他安静打工、默默升级的朴素愿望碎了一地。
“你总能说出一些大众认知里的嫌疑人吧?”宫纪一手按上松枝雅也的肩膀,“说不出三个嫌疑人,不许离开我身边。”
松枝雅也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掉进了已经足够咸的土豆泥里。
“第一嫌疑人就是、就是你。”松枝雅也边哭边说:“但是、但是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找到行凶的手术刀,也没有监控作证。”
“嗯,然后呢?”宫纪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松枝雅也哭得太明显,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五百米内的研究员纷纷向宫纪投来责备厌恶的目光。
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宫纪的暴行。
实验体这么招研究人员害怕还挺罕见的,宫纪心想。
“前辈们口中的第二嫌疑人,是、是薄赛珂女士。”松枝雅也的话音被吞在哭腔里,眼泪掉得更多。
“不要害怕,继续。”宫纪好心情地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发,顺手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谢谢。”松枝雅也双手接过。
他用纸巾捂着脸,悄声说话:“死者是支持gaea计划的中坚力量,而薄赛珂女士格外反对gaea计划。”
“薄赛珂女士曾是gaea项目的执行人员之一,正是通过这个基因项目,薄赛珂女士拿到了代号。”他说:“可是当年发生了一起意外,不仅gaea项目的实验数据被销毁大半,那个项目组还死了不少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薄赛珂女士站在了gaea计划的对立面。”
“我或多或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些往事,他们都说我是
gaea计划的0号。”宫纪思索着,“这就是薄赛珂讨厌我的原因吗?另外,gaea项目组那么多成员,为什么只怀疑薄赛珂?”
“因为薄赛珂女士有过、有过案底。”松枝雅也低着头,对土豆泥戳戳刺刺,“薄赛珂女士的脾气本身就有些怪异。我听说,当年的gaea计划遭到反对时,薄赛珂曾给一个反对者下过毒;所以,不少前辈们都在怀疑薄赛珂女士会故技重施。”
“嗯?”宫纪被提起了兴趣,“如果给同事下毒的传言为真,她为什么还能留在这里?你们实验室的活人员工待遇这么好吗?”
松枝雅也咬着嘴唇,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宫纪抬头看一眼时钟。她的用餐时间快要结束了,也不想把小孩逼得走投无路,便不再执着于这个答案。
“最后、最后,还有不少前辈怀疑赫雷斯导师。”松枝雅也的声音几近消失,宫纪要俯身靠近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们的头发挨在一起,透过头发的缝隙,松枝雅也看到宫纪的睫毛和瞳孔。
他害怕那双清亮的灰色眼睛。
“虽然这么说很不尊重亡人——死者在第一实验室内待了十余年,一直没有像样的科研成果。他是投资人放在第一实验室的眼线。赫雷斯导师非常厌恶这类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曾通过不少政治手段将这些浑水摸鱼的科学家送出了第一实验室。被害人死亡,赫雷斯导师是既得利益者。”
看来赫雷斯在这里并不是一手遮天,第一实验室内部存在对当权者的反对力量。
赫雷斯拟将重启的基因编辑项目困难重重,在内部受到了不小阻力。
难怪第一实验室将她当做闲人养着,平时顶多做一做病理检查。
同松枝雅也相比,宫纪就显得百无禁忌。她声音透亮:“我听说,那个被投资人派来调查凶杀案的人空手而归。如果你的赫雷斯导师是凶手的话,他不仅铲除了眼线,威慑了投资人,甚至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因为被害人是他的支持者。”
宫纪低头去看松枝雅也的眼睛,“你那些前辈们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是的。”松枝雅也低声说。
听完第一实验室的八卦,宫纪抬头环视周遭一圈,评价道:“你的学术生涯应该会很精彩。”
松枝雅也小声吐槽:“最近的生活确实精彩。”
这时候,薄赛珂拉开西侧的防火门走进了公共食堂。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染上脏迹的手套脱下来扔进楼道口的垃圾箱,又戴上一副新手套,慢吞吞走向了食堂窗口。
“我上一份职业应该是警察。”宫纪将一颗西蓝花拨到餐盘边缘,随口开启另一个话题。
“你是一个警察。”松枝雅也嗫嚅着说。
“我猜测,我干得不那么称职,我的性格貌似不适合做警察工作。”宫纪单手撑着脸,银叉尖端在下巴不远处闪着寒光,“警察应该在这个时候根据蛛丝马指认出凶手,而不是在这里看热闹。”
宫纪看着不远处的薄赛珂,语调里藏着愉悦和狡黠:“有好戏看了呢。”
松枝雅也将头埋得更低。
谈话告一段落,在宫纪端着餐盘离开前,松枝雅也第一次主动出声。
“宫小姐。”他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我没有告密。”
“你当然不会告密啦。”宫纪笑着,特意后退几步返回,揉了揉松枝雅也的脑袋。
宫纪一语成谶。就在她被放出来的当晚,第一实验室内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