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玉席

明歌正替小女儿打点要出行的行装,迟迟道,“那可委屈碧江了,改日买只烧鸡犒劳她。”

青禾嘟嘴,“我险些也被爷留着训话呢。”

明歌正将两件小衣服放在箱子里,停手戳了戳青禾的脑门儿,“像是我亏待你了?”

“娘子当我自家人,亏待是不曾亏待的。就是不及待碧江客气。”

明歌道,“你都说了,是自家人。碧江是这侯府的人,哪儿能一样呢?”明歌话说了一半,忽的顿了顿。手背上的莲花烙印,正在提示着她上辈子青禾的结局。

新春,南下的马车出了事,青禾为了保护她,被车夫推攘摔在大石上,鲜血染红了将将被春风化开的小溪。

明歌回神过来,眼前小婢子的笑容真切。她也跟着抿了抿唇,“要吃烧鸡自个儿去买,银子从我匣子里支,你自个儿客气,到怪我来了?”

青禾乐了。“娘子今儿好大方。一会儿我便去,和碧江一人一只烧鸡。”

明歌笑笑,默许了。

这间会儿,齐嬷嬷从外头来。“奶奶在这儿呢,世子爷来探老太太了。老太太请您也过去呢。”

明歌方与青禾说,“你也带着那凉玉席一道儿吧,整好给老太太送去。”

老太太在亭里纳凉,摆着贵妃榻,打着团扇。明歌来的时候,没带着青禾与齐嬷嬷,只唤她们去里头给老太太先铺凉玉席去了。

“嬷嬷说您喊我,可是想吃什么了?还是腿疼,我给您捏捏。”

老太太笑笑,招呼着她过去。“你屋子里的人来了,许是问我来要人的。我总得叫来给他看看。”

明歌寻着绣凳在旁坐下来,乜了一眼旁坐着的陆恒。

连日不见,陆恒清瘦了些。官袍退下了,换了一身竹青的儒服,端坐着,一下下打着折扇。折扇上画着恣意生长的竹子。

竹有节,可喜欢竹子的人,背信弃义。

当着老太太,陆恒也未避讳:“付姑娘的醋吃完了么?”

“……我哪里敢?不是正给爷腾腾地方,叫您宽松宽松。”明歌给老太太捏腿,目光已从陆恒那儿收了回来。

老太太听得半知半解,到底得了些苗头。“我说明歌怎忽来伴着我了。原是你在外头惹了腥。”

陆恒道,“不过是场误会。那日长宁郡主往明月庵给太妃办席面,当巧户部慰问孀妇,办了些粮食与药材。叫明歌撞见,她自个儿喝了场大醉,而后躲我到如今。祖母到底评评理。”

“喝醉,也不是为了爷。爷可多虑了。”明歌又看向老太太,“我是替老太太给三太太送酸梅汤去的,办好了差,便回来了。那日夜里轻快,喝了些酒。在他那里便成了吃味儿了。来陪着您,是心里头念着您,想和您多呆着。在他那儿,又成了躲着。您说,我岂不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老太太牵起明歌的手,“好孩子,在我这儿想呆多久便呆多久。”又乜了一眼陆恒,“不必理他。”

陆恒轻笑了声,垂眸摇着折扇,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