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对玫瑰,这种人们常常与月季、蔷薇混淆的植物,饱含偏爱。请允许我在对她的过去毫不知情时,将这种偏爱评价为愚蠢的跟风行为。
但她知道这种偏爱起源于何处。
十六岁的圣诞节离校前夕,她收到了一个无名包裹。珐琅质方盒,通体墨绿,几粒不知真假的碎钻嵌入表面,可以从侧面滑开。那时她天文学得尚可,认出盒子表面拼出的是狮子座星象。矛头立即指向格兰芬多,出于谨慎,她没有当即拆开,而是选择带回家中。
而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它为她的生命带来困厄,也带来无法逃脱的欢欣……她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往水里掺欢欣剂。
盒子里是一朵水晶玫瑰。
你或许已经厌倦了从凯瑟琳口中听到关于玫瑰的一切。瓦伦丁日,玫瑰经,她日日挂在嘴边。殊不知曾经,她和许多人一样,对十四岁之后铺天盖地的玫瑰深感厌倦。
年轻巫师的世界需要恋爱,恋爱需要一朵玫瑰——狗屁公理!就算是养蜂人,也明白不同的蜂种偏爱不同的花粉,更何况她们是人。正因这样,霍格沃茨那些笨头笨脑的男生才谁也追不到。
但那个圣诞夜有些不同,天色浓郁得滴墨,却没有下雪。晚宴结束,祈祷结束,她倒在枕头上,却不敢闭眼。
她对于几周前在宿舍里的新发现惶恐不安。宿舍的枕头是天鹅绒芯,是她进入名为梦乡的新世界的钥匙……但不久前,它似乎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美丽新世界。
她把枕头从床头拿开,头胸半仰在空中,左手臂支在床上,后脑勺被吹得阵阵凉意。右手捏着枕头,悬在空中,她等了片刻,除了狂风拍打窗户,什么人也没出现。她预想中的被撞破不存在。于是手臂在夜色中划过一个半圆,她把枕头放在大腿间。
她夹紧双腿,嘴里念念有词——其实更接近胡言乱语。
“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请惩罚我,让今夜来到卧室里的不是santa,而是satan。”
摩擦点燃了身下的火把,温暖微弱地聚集在某处。但无论怎样翻身,天鹅绒带来的快乐只能是雾里探花。
她站在自己国土上最后一个未知的深渊旁,足尖踩在半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纵深跃下。她期待那会是一次无与伦比的降落,却没有人推她。
她又开始祈祷。圣诞节总那么适合与神明对话。
“梅林在上,如果你愿意革去我的恐惧,请在平安夜的最后一秒,递给我一朵无色的花。”
无人应答。隔壁响起父亲的酣睡,浴室里一块刚用过的肥皂静静挥发。如水的夜色中,她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涤荡,快乐的蕊慢慢凋零,她把枕头放回正确的位置,拉上被子,像从未经历过这种快乐一样,选择入睡。
未等她合眼,街头突然爆发出欢呼的浪潮,人群汹涌和烟火齐鸣中,大本钟准时送来午夜第一响。渺远的钟声中,她听见卧室的角落里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她坐起来,看见书桌上有一片斑驳的星光。
那个被她匆匆扫了一眼,就再未开启的盒子,正被一根透明的藤条挤开,一团光从缝隙中探出。新藤如溪流般向空中蜿蜒生长,短短几秒,从桌面攀升到屋顶。冰棱般的茎刺从枝干上冒出,冰花般的新叶从黑暗中凝结,连成一片发光的海洋。
凯瑟琳看呆了。
她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凑近。未等钟声回响消失,藤条停止了生长,停在她眼前的高度,每一片新叶上散发出微粒质的光辉。
……在一阵难耐的心跳中,一朵无色玫瑰从透明花骨朵中鼓出、撑开外衣、旋转着盛开,像辛德瑞拉的裙摆在后花园里绽放。
凯瑟琳受宠若惊,她不知道自己,何以配得上如此繁复精妙的魔咒——即便是麻瓜的科技,也难以做到这个程度,更别提老掉牙的佐科魔法笑话店。
而且,这是一朵无色的花。
她的双腿战栗不休,脚踝像被藤条缠住。终于,梅林革去了她的恐惧,连同一切不必要的情绪,最后只剩力量。她鼓起勇气,伸出右手,想要拿起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