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如冰似玉,透过店内晕黄的灯光,能见到琉璃表面凹凸不平的质感,内里盛装的酒液更是呈现出李白闻所未闻的琥珀原色,顶上厚厚一层气泡犹如雪顶般覆盖着,光是瞧着便与长安别处的酒截然不同。
李白却是第一次见着这造型,他把这琉璃杯拿到手里有些新鲜地摩挲着,爱不释手地感受着磨砂触感,“这杯子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酒怎么样。”
这杯子虽说大了一些,不似寻常杯子那般盈盈一握,但旁边倒是很贴心地附上了把手,李白轻轻松松单手端起来,低头便抿了一口。
他喝酒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柳云梦心情有些紧张,因为在她看来,这从进门开始就嚷嚷着要酒的酒痴,不说威士忌或是伏特加这般的烈酒,至少也要茅台五粮液这样的白酒才能打发的吧?
但没想到李白咂摸咂摸嘴,微阖上眼感受着冰冷酒液在五脏六腑中流淌,却是半天没讲话,待这酒气消散了,又是酌饮了一大口,这时柳云梦的心才放下。
她这时才想起来,长安的酒大多受技法限制,以酒曲酿出的酒醴度数方才几度,因此大唐人的酒量常以石、升、斗来计数,即使长安城内最有名的烈酒,度数也只比啤酒稍高一点而已,怪不得李白也没觉着奇怪。
“客人觉得这酒如何?”柳云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虽说初时入口会觉得有些苦涩,但稍等一会便有点沁凉清香冒出来。”李白拿足了品酒师的派头,边回味边慢悠悠地说道,“而且这口感……很奇妙呢。”
他酝酿了片刻词句,最终也只是用了奇妙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毕竟长安的酒可从没有这般独特的口感——舌尖的温度唤醒酒液中的气泡,宛如盛大的宴会开场,绵密的气泡在舌尖喧腾跳跃,带来重重清甜麦香,也轻轻撩拨搔动着味蕾,待咽下去之后,还能感受到不断向上翻涌的果香,简直是夏日里不容错过的绝妙体验。
“这酒就是要大口大口地喝。”柳云梦深以为然地说道,除了啤酒以外,别的酒她一概不沾,毕竟白酒太过于盛气凌人,而葡萄酒又有些过于华贵讲究,唯有啤酒亲切近人,随时可小酌一番,“这样感受不到什么苦涩,反而能尽情享受这酒的清爽口感。“
“这酒叫什么名字来着?”李白抬起头来问道,看来这酒还蛮合他心意的。
“啤酒。”
这名词在这边算是生僻词,柳云梦边说边比划,李白看了个大概,“原来如此,一个口一个卑,是取的饮酒入喉、沁人心脾之意吧。”
当今大唐风气任性恣意,对于汉字也没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假如这字眼觉着念起来不太贴切,那便生造一个便是了,当今圣上的名字里的那个日月当空的“曌”字,那可不就是凭空生编出来的。
但所谓饮酒也不是只是饮酒而已,李白对衣食住行一向不甚在意,但饮酒却是一等一的讲究。拿他的话来说,单单有酒那也不行,有酒无伴便是了无生趣,有酒无肴便是寡淡无味,总归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这陪着一同饮酒的人不好找,那便与明月、与清风、与大江大河举杯同饮,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但下酒菜可就不能饮风餐露了,须得有形有神,既不能把酒的风头给抢了过去,也要能在饮酒之余落下些情趣。
因此这下酒菜往往要么形态轻薄小巧,要么口感鲜辣清爽,总之是喝一口酒,便能品上一点,方才不落了下乘。
所谓毛豆配酒,越喝越有。这毛豆便是下酒菜里的绝品,夏秋两季正是时候,挑择些清脆幼嫩新鲜连荚的小毛豆,放在盆里用些盐狠搓几遍,把上面的绒毛去掉,再与姜蒜辣椒花椒之类的配料下锅,煮熟后的毛豆清香脆嫩鲜绿好看,又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吃在嘴里有滋有味还凉沁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