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的不算晚,可萧长宁似乎起得更早,身边的被褥已经凉了,昨夜没批完的奏折已经全部整齐地摆在桌上,也不知这人几时起身的。
叫了门外的小丫头进来,问了一嘴,那小丫头回道:“殿下鸡鸣就起身了,刘公公陪着上朝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佟莺坐在镜前点点头,今日比昨日装扮稍微柔美了一些,换上了一件嫩粉青花罗裙,搭一条刺绣禁步,衬得镜中人若桃花姣好。
毕竟昨日还能说是为了做活方便,今日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以她的身份,再那样素净就太没规矩了。
小丫头有些艳羡地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身姿,忽得想起什么,“阿莺姐姐,青竹姐姐那会刚来过,说让您起身了去找她。”
佟莺寻思了一会,估摸着是为了昨日紫梅的事,不敢多耽搁,利落地整理好昨夜被扯得发皱的帷幔和被褥。
太子爷的规矩,不喜下头人随意动他贴身的东西,无论衣物还是被褥。
所以,除了偶尔他身边的公公外,大部分都得佟莺亲力亲为,东宫宫人也几乎都已习以为常。
从东宫前殿到她们大丫鬟住的秀阁,有处建在小花园中的小路,要比外面的大路更近,平日里宫人们走这里抄近路的也不少,只是这几天下了雪不好走,几乎没人,很是清净。
佟莺今早走的就是这条小路,即使在冬日里,东宫的小花园依旧不显萧条,开遍了各式各样的雪梅、红梅、洒金梅。
刚绕过一个弯,到了棵怒放的雪梅旁,佟莺就瞧见今日小花园里竟有人在。
花园中心的小凉亭中,背对着佟莺坐着一个男人,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冒热气的紫砂茶壶。
正是身着朝服的萧长宁。
萧长宁前面还立着个女子,宫装打扮,只是看神态动作却不太像在侍奉。
隔得有些远,佟莺瞧不真切女人的脸。
恰在此时,萧长宁说了句什么,那女子跪下身,似是在回话。
看着她的动作,佟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身快步离开。
她看清了,那是东宫另一大丫鬟画琴。
只是,佟莺仔细想想,画琴虽也为大丫鬟,但多是在外围伺候着,为人又十分低调寡言,甚至隐隐被新提上来的紫梅抢走一部分宫务。
萧长宁就算是有了赏梅的兴致,也不大可能会叫画琴伺候,而且,佟莺直觉着,刚刚两人的姿态不像伺候主子,倒像下属在汇报什么消息。
佟莺与画琴关系倒还可以,但也只能算是一般,青竹要比她更熟悉一些画琴。
她加快朝秀阁去的脚步,却没留意身后梅花簇拥的小凉亭中,萧长宁已经站起身,负手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殿下,阿莺姑娘怕是看到了。”
画琴站在男人身后,也皱眉看着佟莺离去的方向。
萧长宁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沉声道:“最近不必和我汇报她的动向了,小心行事。”
画琴立刻恭敬地躬身,“是。”
没有再等到命令,画琴鼓起勇气抬起头。
却正和男人审视的目光相对。
画琴心中一凛,噗通跪地飞快地说:“属下定会慎言谨行,绝不叫阿莺姑娘察觉,如有差池,任凭殿下处置。”
萧长宁又是沉默半晌。
画琴心中咚鼓,忍不住看向萧长宁,男人缓缓转动着左手的玉扳指,神色冷凝。
她知道这是男人动了杀机的表现。
垂头不敢再动,画琴紧紧握拳的手却不自由自主得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仿佛重若千斤的冰冷视线终于移开了。
萧长宁淡淡道:“退下吧。”
画琴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走出凉亭。
瑟瑟冷风吹过,她才发觉这数九寒冬里,自己连外面的袄裙都被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