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其实洛昙深没有死,对我们来算是个机会。”
他不解,更不耐,“什么意思?”
杨思绪笑得狰狞,指骨捏出声响,“单於蜚太难对付,别说动手,就是靠近都异常艰难。但洛昙深就不一样了,对付他,比对付单於蜚轻松。”
“你刚才还说他在单於蜚手上,轻易动不了!”
“但他一个大活人,总有离开单於蜚势力的时候。”
明昭迟静默片刻,“你想将洛昙深作为诱饵?”
“没错。”杨思绪眼神狡黠,“你不是总说——洛昙深行为不检,始乱终弃,而单於蜚是个痴情种子吗?洛昙深受伤之后,被单於蜚接走。前段时间,单於蜚亲临洛氏年会。这些不都说明,他们旧情复燃?”
“不妥。”明昭迟皱眉道:“旧情复燃是没错,但我们抓走洛昙深,单於蜚会为了他犯险?你太天真了!洛昙深背叛过单於蜚,现在和单於蜚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的洛氏需要资金。单於蜚过去被他玩弄,现在被他利用,怎么可能为了救他而上我们的套?”
杨思绪却笑了,“明少,你再好好想想呢?单於蜚这样阴狠毒辣的人,被洛昙深玩弄过,现在一被勾引,又赶着上。连你都明白洛昙深对他只有‘玩弄’与‘利用’,他难道不明白?他明白,却仍旧愿意,不正是说明他真的爱洛昙深吗?”
明昭迟眼神变了。
“既然有爱,那就有弱点,有弱点,我们就有可乘之机。”杨思绪又道:“在这之前,我一直苦于找不到单於蜚的弱点。明少,你应该庆幸,林修翰和周仁嘉没有烧死洛昙深。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将他们二人双双投入地狱。”
明昭迟眼中露出疯狂的光,声音都因激动颤抖起来,“你有把握?”
杨思绪冷笑,“明少,我们静观其变。”
洛昙深过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春节。
单於蜚不再漠视他,他便得寸进尺,开始奢望生日。
今年是个寒冬,春意被掩盖在积雪之下,也许到了三月,春花不会按时开放。
不像那一年。
“我以前陪你过过生日吗?”单於蜚问。
“过过一次。”洛昙深说着微笑起来,“在楠山顶上。”
“嗯?”单於蜚来了兴趣,“为什么在那种地方?”
“最初是我想爬山,结果在山上待了一夜,清早起来,杏花全都开放了。”
“那一定很美。”
洛昙深情绪上来,眼尾就勾起红,“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你说,你说我的生日,请,请来了春天。”
他有些懊恼自己在关键时刻的结巴,抬眼见单於蜚正看着自己,心里又是一阵雀跃。
片刻,单於蜚说:“你编的吧?”
“不是!”他辩解:“真是你说的。”
“我不会说这样肉麻的话。”
“可你真的说了。”
单於蜚摇头,“我不信。”
“我怎么会骗你?”
“你上次就骗过,说我以前叫你‘哥哥’。”
他吃瘪,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真的说过。”
单於蜚微眯着眼,将他下巴勾起来。
他这才意识道,单於蜚在逗他。
第107章
单於蜚看得出,洛昙深想留在皎城过生日,但又记挂原城和G国的生意。
“我知道我现在跟你提要求有点得寸进尺。”洛昙深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但……但今年我生日时,能和你一起过吗?”
“看情况。”他没有立即答应,一来观察洛昙深的表情很有趣,二来商场上瞬息万变,到时候他抽不抽得出时间确实难说。
闻言,洛昙深果然露出有点失落的神情,然后吸了口气,摇着头说:“没事。”
这显然就是“有事”了。
他心里门儿清,却也知道洛昙深不敢在他面前失落得太明显。明明不高兴,还要装得豁达不在意。
只要他有心逗弄,洛昙深总会上钩。
假期结束,直到洛昙深眼含不舍地离开,他也没有给一个承诺。
深夜归家,热闹了一阵子的房子又变得冷清,四处都空荡荡的,沙发上也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习惯“空”。办公室、别墅,还有这套房,装修陈设都是能简则简。
太满太拥挤的地方时常令他感到不悦。
但洛昙深在这个家里留下了一种别样的气息,他站在阳台上往里看,头一次觉得家里的“空”有些碍眼。
脑海中再一次出现贺岳林说的那两句话——
你深爱着洛昙深;
洛昙深是否爱你,没人比你更清楚。
他当然清楚。
洛昙深看他的时候,眼神最是丰富,时而开心,时而委屈,时而渴望,时而胆怯。
他从未在一个人眼中看到如此多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洛昙深的所有喜怒哀乐,通通因他而起。
他轻而易举,就能让洛昙深失去自我。他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道视线,都能左右洛昙深。
逗洛昙深这件事,几乎令他上瘾。
而反过来,他对洛昙深,却绝不是贺岳林所说的“深爱”。
以前也许是,但时过境迁,连深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都忘了。
“爱”已经是个很沉重的字眼,再加上“深”,恐怕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情感。
洛昙深刚出现时,他将对方定义为“玩具”。
现在洛昙深自然不再是他的“玩具”,他在意洛昙深,并有些喜欢。但“喜欢”与“深爱”,简直天差地别。
洛昙深在他下方哭泣求饶的模样、痛到颤抖却竭力忍耐的模样、将一切交予他任由他摆弄的模样,还有情动时眼中尽是浓烈迷恋的模样……这一切,都取悦着他。
如果是深爱,他怎么舍得让洛昙深痛?
他最困惑的是,自己为什么总想让洛昙深受痛?
他并非变态,对洛昙深也没有恨,可洛昙深每一次痛,都会给予他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开年之后,洛氏可谓焕然一新。
洛昙深开足火力拉着洛氏往前跑,也没忘了自己的“凤皇”。
因为“OBAC”关键时刻的融资,实验室的医疗智能研发得以进行下去,目前已有三所医院表现出兴趣。他必须回一趟G国,亲自跟这次合作。
其实若是问内心,他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原城。
单於蜚没有承诺陪他过生日,他气馁归气馁,暗地里还是觉得单於蜚会给他一个惊喜。
就算实在没有,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自己去皎城,哪怕只是见一面,讨一句“生日快乐”都好。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切身体会到单於蜚当年给他打电话,想与他一同过生日时的心境。
是他做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该被原谅。
他愿意用这一生,去疼爱单於蜚。
G国那边不停在催,医院的科研团队要求见他这个负责人。
他不得不将个人私情暂且放下,做出国前的准备。
“我后天就要去G国了。”他在电话里跟单於蜚说,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气与显摆,“那边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单於蜚问:“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他道:“快的话也许能回来过生日。不过我估计不行,反正都回去了,除了医疗智能这个项目,我想再拿下另外三个合作。”
单於蜚只“嗯”了一声。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过生日。”他很想单於蜚,不知不觉就话多起来,“我争取回来。”
单於蜚却语调平常地泼他凉水,“公司的事更重要。”
他仗着独自在办公室里,没人看见,不满地扁了扁嘴,想反驳,结果才说出一个“我”字,就被打断。
“你刚才扁嘴了?”
他吓一跳,立马站了起来,四处观察,以为办公室被装了摄像头,而单於蜚正通过摄像头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
轻笑从手机里传来,挠得他耳膜一阵痒,耳根连带半边脸颊都烫了起来。
“猜的。”单於蜚道。
他感到难以置信。
单於蜚自然不会解释——因为总是观察他的表情取乐,所以能够轻易猜到他的反应。
只接着之前的话道:“不要忘了,你们是用‘OBAC’的资金在做项目。你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老想着过生日,这是不尊重合作方的行为。”
这阵子他被逗了无数次,渐渐摸索出门道来。单於蜚这话看似警告,实则拿他开心。
他乖乖地服软,保证努力进取,可临到挂电话,还是忍不住,“单先生。”
“怎么?”
“我想你。”
回应他的是和方才差不多的轻笑。
放下手机后,单於蜚叫来秦轩文,“洛昙深回原城之后,身边有没有出现可疑人物?”
秦轩文摇头,“暂时还没有。”
单於蜚站起来,走了两步,“再过两天,他会离开原城,去G国。G国情况远比国内复杂,明昭迟会不会动手现在还难说。”
“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必要时,请‘孤鹰’帮忙。”
洛昙深在G国生活了六年多,离开一段时间再回来,竟然有些不适应。
辛勤在实验室逮到他,笑嘻嘻地说:“洛先生,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赏脸让我请一顿饭好不好啊?上次在原城花了你一大笔钱,总该有来有往,你说是不是?”
之前他与辛勤相隔两地,接触不多,有些事含含糊糊就过去了。
此次因为生意,他不得不在G国待一段不短的时间,与辛勤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还不得不带辛勤这个技术骨干一同去见合作方,所以再牵扯不清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在来G国的路上,他就想过好好与辛勤谈一回,断了对方的心思。
但礼貌地让人死心,又不伤对方的自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想在实验室谈,于是道:“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时间在繁忙中加速流逝,他过得日夜颠倒,而生日也越来越近。
毫无疑问,今年的生日注定要在G国度过了。
特别想单於蜚的时候,他就拿出那两枚袖扣看看。
单於蜚再一次去原城探望明靖琛。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明靖琛的精神竟是好了许多。
老年人状态时坏时差很正常,他观察入微,却发现明靖琛看他的目光隐隐藏着一种癫狂。
只有自认为即将翻身的人才会这样。
而目前他并没有得到明靖琛行为异常的消息,这要么说明他感觉有误,要么说明躲在暗处的人手段高深。
而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对你已经无法构成任何威胁了。”明靖琛说,“你没有必要总来看我。我不想见到你,想必你也不愿意见到我。”
他眼神含着几分威慑,“上次您说除了‘洛昙深去过T国’这件事,没有别的事瞒着我。是真的?”
明靖琛嘴唇颤抖,“你,你什么意思?”
“您想将洛昙深从我的认知里抹除掉。为此做过的事恐怕不止这一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做过什么我认,我没做过的你休想扣到我头上来!”明靖琛恼怒不已,有些失控,“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带进明家!”
他并不想主动提到自己记忆的问题,只想刺激明靖琛一番,看明靖琛的反应。
当年最有可能对他的记忆动手脚的就是明靖琛,可明靖琛此时的表现又和他的想象不太一样。
明靖琛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失忆了。
G国与国内有几小时时差,G国已快傍晚,国内才中午。
洛昙深盼望已久的生日终于到了,晚上大家要给他庆生,他算着时间,考虑到单於蜚中午应该不忙,连忙拨去电话。
想听听单於蜚的声音。
等待音响了很久,单於蜚才接起,没有乱七八糟的背景音,是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单先生。”他稍显紧张,“你在忙吗?”
“什么事?”单於蜚道。
他想问“你记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妥当,万一单於蜚回答一句“不记得”,就冷场了。
“今天是我生日。”他索性直白道:“赶不回来了,想跟你讨一句祝福。”
听筒里传来一声非常轻的声响,似乎是单於蜚放下了什么东西。
他忐忑地等待,无暇思考被放下的是什么。
半分钟后,单於蜚如他所愿,“生日快乐。”
“谢谢!”他开心起来,“单先生,我很想你。”
他并不知道,此时单於蜚正独自待在楠杏,手里拿着他的黑色小机器人。
不久前,单於蜚用他的指纹给机器人开了锁,机器人卡机,说了一连串“洛先生,我喜欢你”。
明昭迟看着天边彻底消失的晚霞,阴森地笑了起来。
杨思绪拍拍他的肩,“洛昙深自投罗网,怪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