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地朝桌上甩了一张皱巴巴、缺边少角的羊皮纸菜单和一支掉毛的羽毛笔,我将菜单轻轻推到卡莉娜面前,她的目光落在上面那行红色的大字上,手指骨节敲击在在小桌边,叩叩作响。
“加冰块的火焰威士忌……还有洒辣鱼粉的炸薯条如何?”她抬起头来看我,眉眼弯弯,那双澄澈的眼眸仿佛成为了这里唯一清晰的光源。
我遂用羽毛笔轻轻勾出了几栏,将菜单递给那位老人,他看了我一眼,转着笔斟酌道:“两杯加冰块的火焰威士忌,一份洒辣鱼粉的炸薯条,还有一份苹果派……今天有第二杯半价活动,所以你们一共消费11西可。”
我将口袋中的钱币递给他,老人伸出枯瘦的双手接过后,就立马转身朝吧台后面走去了。
“这里的物价还算便宜,”卡莉娜剥开一块糖,“你想吃吗?”
我狡黠一笑:“你喂我我就吃。”
她嗔怪着打了一下我的手,将那颗糖塞到了我嘴里,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卡莉娜趴在桌子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尖锐而突兀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突然划破了那片寂静——仿佛笼罩在酒吧上空的丝绸。
一个头发蓬乱,戴着巨大的框架眼镜,披着破旧的长围巾和数不清的珠串的女人端着水晶球,尖叫着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
“茶叶、黑桃2和黑桃7!”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惊恐,“我居然在水晶球里看到了扑克牌!”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她,显然没有人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卡莉娜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仿佛在发酒疯的女人,不知是否因为她们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那个女人蓦地将视线一转,落在了我们的桌子上,遂抓起她手边的酒瓶一饮而尽,然后跌跌撞撞地绕过几张小桌,朝我们走来。
“噢孩子,看来你就是我今天的贵人了,”她念念有词地对卡莉娜说,“我是西比尔·特里劳妮,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你可否将左手伸出来,让我来帮你看看未来——”
她停住脚步,一股雪利料酒的气味扑面而来。
特里劳妮……很熟悉的名字,这个家族似乎很擅长占卜,知名的女祭司卡珊德拉·特里劳妮就出自这个家族,而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后裔居然还在英国生活。
不过我向来不相信这样的占卜,虽说水晶球可以预知未来的迹象,可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一切皆有可能,或许他们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种未来,而之于我们,是可以选择不同的命运的。
听到特里劳妮的姓氏,卡莉娜则显得有些激动,或许是因为意大利魔法界重视占卜学的发展,她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的左手伸了出去。
特里劳妮开始念叨着摆弄她的水晶球,须臾,那脏兮兮的镜片后面潋滟出些许温柔的神色。
“你在事业上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亲爱的,”她在原地徘徊着,“你有野心、睿智和能力,在职场上你会平步青云,是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
卡莉娜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向我眨眨眼,我也朝她投去一个颇为赞赏的眼神。
特里劳妮低下身子,目光如炬,凝视着那颗水晶球,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卡莉娜的左手,神色却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将会成为你的诅咒,孩子,”她压低了声音,颤抖道,“左手有痣,这意味着你会错过这辈子最爱你的人。”
听到这里,卡莉娜直接愣在了原地,不由得有些紧张:“女士,最爱我的人此刻就在我眼前,您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特里劳妮神色复杂,再次盯住了水晶球,蹙眉道:“或许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再来看看……”
话音未落,她就突然抱住了头,尖叫着挣扎起来。
“噢我看到的太多了!孩子们——”她喃喃道,有些惊慌地瞥了卡莉娜一眼,“很抱歉这样失态,但我必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她慌忙地抱起水晶球,摇摇晃晃地跑出这间酒吧,我们都没能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位老人将我们的晚餐放在桌子上,卡莉娜的神色则变得难看极了,她还没有伸回左手,而是咬着唇,眉头微蹙,怅然若失地靠在了油乎乎的墙上。
我拉住她那只伸出去的手,小手很柔软,却冰凉得很,就连我送给她的那串手链都无法温暖她的寒冷。
“别听她乱说,甜心,”我尝试用轻松的语调安慰她,“特里劳妮家族的预言天赋在好几代之前就已经近乎消失了,她们的长辈每年都会在报纸上散播世界末日的言论,可我们不还都活的好好的么。”
她不置可否地抓紧了我的手,眉头舒展了些许。
我拍拍她的手背:“嗨,放轻松点宝贝,这辈子最爱你的人就在这好好地坐着呢。说实话我刚才都不想让你理她,她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好像喝醉了那样——你也知道,大家酒后都会讲点胡话的。”
卡莉娜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靥。
“说的也是,西里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带着蜜意,“我小时候和母亲回东方,那边的算命先生还说我会成为一位伟大的草药学家呢,可我每年都差点挂掉那一科!”
星帘低垂,在晚餐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而是在欢笑中结束了这场愉快而甜蜜的约会。可在分别的时候,卡莉娜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总是这样想得太多,而我则早就不把特里劳妮的疯话放在心上,毕竟占卜只能得知无数种未来中的一种,而占卜的目的也是让人去改变已知的未来。
更何况,特里劳妮看起来稀奇古怪、疯疯傻傻的,她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江湖骗子的标准,只不过徒有一个曾经风光的姓氏,让她能够有点资本,来行骗和发疯。
不过,在n.e.w.t考试结束之后,我却在学校见到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我正靠在黑湖旁的树边,翻阅着《捣蛋鬼咒语大全》时,我那漂亮而苍白的堂姐纳西莎·布莱克拎着厚重的裙摆,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西里斯,你必须回家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我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她,虽然她对我的态度比贝拉和沃尔布加温和一万倍,但她这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和“卢修斯·马尔福主义至上”却让我觉得厌烦。,遂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忖度片刻,还是决定不直接回绝她,毕竟她算是在安多米达离开后,仅剩的唯一一个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的堂姐了。
“为什么呢?”我吹着落在长长的头发上的细小绒毛,挑着眉问她,“大夏天的,你想被热死?”
她没有立马怼我,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焦急与不知所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神态,遂皱皱眉,敛了神色道:“是关于我的事情吗?”
“我可没有热心到主动关切你,西里斯,我只知道你的女朋友正在舌战阴阳怪气的沃尔布加。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情,我劝你最好立马回家看看,虽然卡莉娜让我不要来找你,可我不能看着我的挚友被骂惨而无动于衷。”
一番话简单而不容置喙,纳西莎眸色微动,颤抖着说:“我已经为难那个梅根好几天了,可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不走,真是个jian种。”
我心中骤然一紧,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她会和卡莉娜成为朋友,遂直接脱口而出:“卡莉娜怎么去我家了?沃尔布加为什么为难她?梅根又是谁?她们在那里呆多久了?”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到了年龄就会被长辈安排联姻,梅根是从法国来的,她家似乎和法国的莱斯特兰奇家族关系密切,未来也要在英国发展。我不希望这个长得像海狗的女人来取代卡莉娜,想必你也不愿意吧?”纳西莎挑了其中的一个问题回答,冷声道。
我猛然抓住纳西莎的手臂,飞速上涌到脑袋的血液让我不禁产生晕厥感,指甲遂掐入她细白的小臂皮肉之中,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回去。”
纳西莎没有责怪我掐她掐得生疼,而是直接将我们都带回了那栋黑压压的大楼。
“……你这个□□坏种、外邦骗子,把我的西里斯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听说你还和泥巴种交好,多么混账的小叛徒……”
沃尔布加尖锐的声音隐约传来,在眼前的一片漆黑逐渐勾勒出模糊的图像时,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卡莉娜正端着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面容精致而冷峻,抿着唇瓣睨了正在破口大骂的沃尔布加一眼,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与我们年龄相仿,面色甚至比纳西莎还要苍白几分。
她没有反嘴,而是将红茶放在茶几上,冷着脸打量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女生。
“恕我直言梅根小姐,您的守护神是海狗吧?”
梅根嘴角抽搐着瞪了她一眼,卡莉娜遂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轻笑道:“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那边不讲究相由心生。”
“你怎么能——你怎么骂我像海狗!”梅根愤恨地站起身指着卡莉娜。
“您还真是自己往坑里跳,不得不说您的裙子土爆了,理解理解,毕竟时装周的最新款只会寄到波吉亚庄园,您或许只能穿我挑剩下的呢。”卡莉娜轻巧地说,偏过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和纳西莎,她的瞳孔微震,眸子里也染上了几分暗色。
“西茜——你还是把他带来了。”她喃喃道,望向我的神色有些复杂。
沃尔布加和梅根也转头望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见到我冷脸相对,沃尔布加忍不住又开始指着我大骂:“你这个逆子!西里斯,别以为你是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雷尔现在可比你强多了,你知道违抗联姻的下场——”
“那就把我除名,然后让雷尔把这位梅根小姐娶回家吧。”我直接打断了她的咒骂,径直走上前去,甚至都没多看那个梅根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