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海边的时候,伊莉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分手场景这么清晰。
明明当时还茫茫然的反应不过来,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好像一切东西都被放大了十几倍,香克斯那些没有说出的话也被她一一补全了起来。
你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变一变了吗?
相爱不适合我们,或者是两年的相处证明我对面并没有感情;
以及我们都是海贼,虽然受了伤很快就能好,但是这也不是你每次都拖后腿的理由云云。
她知道香克斯并不是那种会将错误推到一个人身上的人,可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压根没有办法不多想。
伊莉雅嗤笑一声,甚至连那句最老土的‘不好意思,我只当你是妹妹’都想到了。
秋末的最后一缕风从海面上袭来,夹带着冬日稍显寒凉的冷气,她将身上的大衣领子拽了拽,然后将手缩进了袖口里。
不想感冒。
“啊啾。”
但还是感冒了。
也是。
毕竟自己已经在这儿站了二十多分钟了。
伊莉雅有些郁闷地吸了吸鼻子,抱紧自己的肩头,圆头靴子在沙滩上踢出了一个小坑。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自控力为什么突然会变得这么差,不管不顾地从人群当中跑出来,可是换作平时,只要她没有出现在视线里,香克斯总会在第一时间凑着傻兮兮地打脸四处找她。
虽然分手了,可、可她现在不是还没走吗?!
身为船长的他不应该为船员的安全负责任吗!
虽然在每次战斗结束以后,红发海贼团的大家都会没日没夜地开起宴会,可是、可是...
酒就这么好喝吗?
就不害怕她一个人在海边被穷凶极恶的海军绑架了吗!
她可是很弱的!
众所周知,超级弱的那种弱!
伊莉雅的火气不可抑制地冒了上来,鼓着腮帮子,一脚将面前圆滚滚的小石头提到了十几米开外。
而且她临走的时候听说了,贝克曼可是去邻近的镇子里买来了三十多桶好酒!明明她也很想喝啊——
就真的不能来邀请她一下吗!
她、她又不是付不起酒钱!
银发少女腾第一下坐在了沙滩上,也不管新买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自顾自恶狠狠地在衣兜里掏了起来。
伊莉雅将全身上下的里兜外兜兜摸了一遍,所有口袋兜都被她粗鲁的力道翻除了内芯。
硬币与硬币之间碰撞的声音清脆,却又被一阵席卷而来的浪花所压下。
然后,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几枚脏兮兮的硬币,和仅有的一张缺了角的纸币,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自己身上只有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五贝利。
“……”
怎么会!
伊莉雅啪唧一下拍上脸颊,瞳孔中的惊恐肉眼可见。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将面前的钱点了一遍——
一万四千二百二十五贝利。
比刚才还少了一百!
伊莉雅一把压在钱上:不能数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不行不行,要冷静下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伊莉雅,一万四千贝利已经很多了,能在海上餐厅吃一顿豪华午餐呢!
——然后在一顿饱腹过后,她就会因为身无分文而饿死在大海上。
完全就是大监狱死囚的最后一餐啊!
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太太恐怖了...
伊莉雅使劲摇着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自从出海以后就再也没有保持存钱的习惯,在和香克斯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过存钱的想法,就算想买什么东西...花的也是贝克曼的钱!
嗯,她和香克斯花的都是贝克曼的钱。
所以...要不要最后一次觍着脸向‘老父亲’贝克曼借一次钱呢。
他会同意吗?应该会吧。
毕竟他一直很照顾自己嘛,经常会带零食和书本给她,还帮他包扎过伤口,教过她怎么看海图...
但话又说回来了。
贝克曼是香克斯的副船长,不是她的副船长。
“呜呜呜事情怎么会这样。”
伊莉雅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陷入了思绪的瓶颈,整个人也变得蔫蔫的。
她无意识地松开了压住钱的另一只手,转而用双手抱住了膝盖。
然后风一吹,她面前沙地上的那张残破的一万贝利咻的一下被卷进了海里。
“我的钱!”反应过来的女孩嗷地一声伸出了手。
“啊啾。”
结果打了个喷嚏,胳膊一软,没抓住。
三分之二的小金库在空中飘着,伊莉雅亲眼看着它坠入了大海的怀抱。那一瞬间,她的痛苦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生病。
丢钱。
被分手。
无处可去。
她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接着回头望向身后:一闪闪的篝火光芒顺着茂密树林的缝隙间露了出来,偶尔传来一两声尖锐的笑声,甚至连呼啸的寒风都压不下去。
香克斯就在那里。
要把他带给自己的痛苦全都还回去。
还有,一定要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
-
巨大的篝火将漆黑的黑夜点亮,燃烧的温度驱散了冬日来临前最萧瑟的寒流。妖娆的火光卷起,让原本昏暗静谧的树林迎来的吵闹客人更加闹腾。
一群绑着绷带的海贼们边唱边跳,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下手中紧握的酒杯和刚出炉的烧烤。
看着已经恢复了精神了船员们,贝克曼的眼中难得出现一丝笑意,将抽完的烟弹到了火苗当中。
他朝着香克斯的方向走去,一屁股坐在了他斜对面那个被砍倒的树干上。
“所以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接着接过某位船员递过来的超大酒杯,一口干掉了一半。
贝克曼说完后望向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船长,觉得要是现在不问,估计要不了十分钟,这家伙就能直接喝吐在宴会上。
香克斯听到他的声音,嘿嘿笑了一声,“她说....嗝”
“伊莉雅说...好!”
红发的这声‘好’说的声音洪亮,和喊出来没有多少区别,他话音一落后又猛的举杯,结果脑袋发懵而将酒撒出来了一小半,让围坐在四周的船员们发出了一阵嘻嘻哈哈的怪叫声。
“看来今天是真的开心啊,那还不得多喝点?”
“你快看——船长都快喝傻了。”
“毕竟头儿也到了结婚的时候,好事到了怎么不能多喝点酒?”
“我就说一定能成,你居然还不相信。”
“少鬼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情用得到你说?”
“不过今天真的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事情要搞砸了。”
“船长吓傻的时候,比我儿子乌索普出生的时候还让我紧张!”
香克斯笑嘻嘻地听着,本身没想要插嘴,却在听到有人说他搞砸了以后,像是诈尸一般硬生生从地上抬起了头。
“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他扯着嗓子反驳。
“哈哈哈哈哈说不定呢。”
“也得亏船长和伊莉雅两情相悦,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结果是好的就行啦——来来来,干杯!为爱情干杯——”
每个人嘴里都传出吼吼的声音,红发还在团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着,贝克曼坐在稍稍远离篝火的位置,听着听着,突然抬起了头。
“搞砸的是哪部分。”
“头儿把戒指丢了,还忘了婚词。”刚从旁边扯了一块羊腿的拉基·路凑了过来,将本就不宽裕的树干占了一大半。
只是这样,似乎并不是特别严重——
贝克曼点点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伊莉雅的影子。
“伊莉雅怎么不在?”
“应该是害羞跑来了吧。”
同样顺手去那羊腿的耶稣普听到他问,也没急着走,一屁股坐到了同一个树干上。
“女孩子嘛,刚成年就结婚,可能是害羞了吧。”
耶稣布哈哈大笑,让一旁的巴伦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是你有经验啊。”
“那可不,我当时和班奇娜结婚的时候——”
又来了。
巴伦和拉基·路扭过了头,就连贝克曼也小幅度地将身子转了个方向。
毕竟每次提到感情相关的问题,耶稣布总会不由自主地将话题拐到自家老婆和儿子身上。简单的故事听了成百上千遍,他没讲腻,船员们也都听腻了。
巴伦清了两下嗓子,“那船长,你的婚礼准备怎么办啊。”
婚礼?
原本躺尸的香克斯突然诈尸,脖子抬得老长,露出了呆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