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迟表现得越平静,大家心中的恐慌就越强烈。
要知道这可是感情很好的夫君死了啊,傅念迟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的征兆。
“唉,怎么会这样呢?”慕容芷琪趴在桌面上,忍不住叹息,“明明就是入门的第一次普通考核,秘境当中怎么会有魔教的传送法阵啊?”
她眼睛还红红的,听到叶苍澜身死的消息,慕容芷琪几乎哭了一整天,要知道入门之后,他们就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了,虽然叶苍澜毫无修为可言,但大家还是很愉快地和他一起玩耍。
所有人都知道凡人的寿命短暂,和修士之间注定存在着离别。
可谁都没想到,离别竟然会来得这样早。
原来这就是人生吗?前一刻还欢声笑语地聚在一起,讨论日常生活中的趣事,打趣着余清云竟然在网恋。
后一秒就天人永隔,再也不得相见。
余清云同样唉声叹气,他属于那种憋不住心思的人,当然也没法完美控制住情绪。
“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本来我都做好这次考核还是傅念迟拿第一的准备了。”
简唯枫垂着眼眸,他知道门宗一定会以最妥当的方式处理,但作为傅念迟和叶苍澜的朋友,看到他们一个意外身死,另一个守在灵堂里沉寂,无论谁都会担心得要命。
而且傅念迟表现得太平静了,让他们连劝都没法劝。
如今的三清阁停止了所有正常活动,门派上下紧锣密鼓地排查着弟子们的身份,势必要将隐藏的邪修纠出。
与此同时,掌教踏入了灵堂。
灵堂设置在落语峰,这是掌教的地盘,同样也是目前对傅念迟而言最为安全的地方。
灵堂布置得十分简陋,没有悬挂的白色布条,也没有点燃的白烛。
只是一口棺椁放在正中,就连放置灵牌的地方都空荡荡。
掌教最开始询问过傅念迟,傅念迟表示说暂时还不需要。
谷渺淼叫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傅念迟和叶苍澜的关系亲密,那少年肯定也知晓叶苍澜的真正身份。
严格来说,作为昭王爷的这一生,只不过是仙尊历练中的一段插曲。
掌教走到傅念迟身边,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傅念迟盘腿坐在地上,就穿着三清阁的制服,如果不是面前放着棺材,其实都看不出是在守灵。
“留在西土的两位长老已经处理完残局了,接下来你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情。”
傅念迟轻轻点了下头,仍旧没说话。
掌教欲言又止,他非常想问傅念迟所看到的耀眼白光究竟是何物,又想知道那成千上万的邪修为何会在同一时间被齐齐斩断,以及傅念迟究竟是如何击败由血腥祭祀召唤出的邪神的。
但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
他拍了拍少年肩膀,转身离开,留给傅念迟继续安静呆着的空间。
傅念迟闭上双眼。
应该有两天过去了吧。
他清楚记得叶苍澜给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家庭住址,籍贯,毕业院校,和身份证号码。
如果,他是说如果。
叶苍澜因为未能悟到所要求的道,无法重获仙尊身份,只要记得这些讯息,在未来的日子里,两人还有一丝重新相遇的机会。
昏昏沉沉中,傅念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月陨之巢里发生的种种损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和心神,当时傅念迟处于完全亏空的状态,经脉干瘪到彻底枯竭,要不是掌教使用秘法向他传输灵力,甚至都会有修为大损的风险。
后来他一直赶路,回到门宗就在守灵。
傅念迟不喜欢守灵这个说法,他分明是在等待叶苍澜重获真身。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单人床上。
傅念迟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随后猛地坐起身来。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匆忙地穿上衣服和鞋子,狂奔出家门,此时正值暑假,父母去上班,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小区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匆忙告诉司机送他去高铁站,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买去最近有机场城市的高铁,以及前往深圳的机票。
他在高铁站里吃了点东西,发消息告诉父母自己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经历了数个小时的颠簸,傅念迟终于走下飞机,这里不久之前才下过雨,湿润闷热,衣物似乎都要潮湿得黏在身上。
傅念迟很不习惯南方的气候。
他按照叶苍澜告诉他的地址,一路乘坐地铁,来到了最近的站点。
傅念迟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快步走在路上,从地铁口出来,到目标小区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叶苍澜租房时肯定特地选了很久。
每天下班时,他都会走过这样一段路。
傅念迟进入小区,找到了具体的楼号和单元,他乘坐电梯上了楼,敲响1708的门。
他敲了很久,都无人应答。
傅念迟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停顿了几秒钟,强行按耐住疯狂砸门的冲动,继续用还算温和的力度敲着。
终于,门在他的面前打开。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她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流露出谴责神色,如同在责怪傅念迟为什么把门敲得像催命鬼。
“有事吗?”
“请、请问您认识叶苍澜吗?”
听到傅念迟问出这句话,女人眸中的责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饱含遗憾之情的温柔和怜悯。
如同预示了接下来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的年轻男孩,会被震惊和悲伤击中。
“不好意思,他之前住在这里,你是他的朋友吗,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是什么意思?
傅念迟啊了一声:“他换了别的住处吗?”
房东摇头,明明是温和声音,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车祸,当场死亡,那天也和今天一样,下过一场不小的雨。”
傅念迟脑子里有东西轰然炸开了,他头痛欲裂,用力地捂住脑袋,蹲下身。
房东阿姨似乎在惊慌失措地询问他情况,但傅念迟什么也听不见。
他知道这是一场梦。
他在修仙世界里生活了许久,怎么可能突然会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呢?
这肯定是一场梦,是一场他因为叶苍澜最后话语而产生的梦。
只是为什么就连梦中,都要让他如此疼痛和悲伤?